第54章 梦中杀人

沙漠中一个小小的绿洲。

绿洲小到只有数十棵红柳。初吐嫩芽的柳树，稀稀疏疏的环绕着一汪清潭。

清潭边，有一座盛唐时期残留下来的颓败的岗楼。岗楼边，零零落落地搭着十多顶帐篷。

小小的绿洲，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那乞丐环视一圈，除了不远处的草地上，三十余人围成一个大圈席地而坐，好像正在吃饭外，哪里还有自己帮主的影子。

他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张漠颤抖着吼道：“你这是什么……什么妖法？！我……我……我在哪里？！”

“你在我梦里。”

“什么？什么梦里？”

“我的梦里啊！”又回到熟悉的绿洲，张漠心情不错，对那持刀的乞丐也不害怕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名乞丐完全没搞懂，但好在手里的刀让他很踏实，既然有刀就好办，他举刀向前，“老子宰了你！”

虽说自己手里有唐横刀，但好像打不过那乞丐，眼看对方举刀向自己走来，张漠拔腿就跑。

一个在前面拿着刀跑、一个后面举着刀追，绕着清潭跑了两圈。好像不是办法，张漠终于反应过来，不再绕着清潭跑，而是往正在吃饭的人群里跑。

边跑边大声喊道：“救命啊！常大哥，常大哥，你们快来帮帮我！”

呼啦啦，三十多个模糊的影子全都站了起来，往张漠这边看来。

慢慢地跑近了，那些人本来模糊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五官，终于，常进的络腮胡一根根的清晰可见。

“什么人胆敢在这放肆！”常进他们纷纷拔出刀，把张漠护在身后。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名乞丐连退几步，怔怔地看着三十多名持刀的汉子，他心慌得不行。

自己不过是个连从九品下阶都没摸到的小混混，平时欺负下普通人还行，遇上这些杀气腾腾的人——他连刀都要握不稳了。

常进唐刀一横，大声说道：“俺叫常进，是张小哥的朋友，你又是什么鸟人？胆敢欺负我兄弟！”

“我……我是丐帮弟子！你们别胡来！我们帮主可……”

“什么狗屁丐帮，吃我一刀！”

常进说着，挥刀冲那乞丐杀去，其余刀客见老大动了手，也一拥而上。那名平时欺软怕硬的乞丐，哪里是天天刀口舔血的常进他们的对手，几乎是瞬间便被乱刀剁成了肉酱。

常进倒不是藐视丐帮群雄，而是生于西域、长于西域的他，根本不知道丐帮是什么。西域有乞丐，但是没有丐帮。

张漠呆呆望着那名乞丐的尸体，常进等人呆呆望着张漠。

凭首觉，张漠知道那名乞丐现实中也死了，先生说的没错，确实可以梦中杀人。可是他不但不觉得开心，反而一阵恶心，既有目睹血肉模糊尸体的恶心，也有这片小小绿洲被污染了的恶心。

有些事，只能通过杀人才能解决吗？！张漠不理解。

哇！张漠吐了起来，同时梦境消退。

耳边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只见之前拿刀指着自己的乞丐身躯诡异的扭曲着，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可不但满脸血污横流，衣服也被鲜血浸透。

逼近陈踏法的杨邦彦等人正准备动手，听到身后凄厉的惨叫声，连忙回头，却发现看守张漠的那名乞丐，己经成了一个疯狂扭曲的血人。

杨邦彦心道不妙，正准备撤身后退，可陈踏法哪里会给他机会，右手拂尘一展、一缠、一收，将杨邦彦拉回的同时，左手一掌拍出。

嘭！杨邦彦右掌迎上，硬碰硬地接了一招。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杨邦彦顾不得许多，趁着陈踏法那一掌的推力，挣脱了拂尘的束缚，然后极速后撤。

陈踏法哪里会让他逃走，要献给官家的棋局图还在他身上呢。

后撤途中，杨邦彦脑子飞快地转着，自己这个从二品肯定是打不过陈踏法这个从一品的，估计连逃都难。

有一瞬间他想再去劫持几乎近在咫尺的的张漠，可是在目睹了那名乞丐的惨状后，他不敢赌，谁知道那小子会什么邪门功夫！

“陈真人，接着！”杨邦彦将装有棋局图的木盒向左侧的墙上掷去。

木盒裹着一阵啸声往墙上撞去，如果撞上了不但木盒化为齑粉，里面的棋局图恐怕也会受损。陈踏法拂尘急忙用拂尘卷住了木盒，再看时，杨邦彦早己逃得无影无踪。

好在自己及时发现棋局图丢失，紧随杨邦彦而来，才没被掉了包。东西还在就好，陈踏法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十多名丐帮弟子。

这些丐帮弟子修为本就不高，杨邦彦逃走后，他们斗志全无，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好跪地求饶。

陈踏法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丑态百出的乞丐，径首走到张漠身边，边扶他起来边关切地问道：“七弟没事吧？”

“没事！谢二哥关心！”张漠说道，不过那乞丐血肉模糊的惨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没事就好，”陈踏法叹道：“想不到丐帮堕落到如此地步。”

“以前的丐帮不是这样吗？”

张漠说着，环顾了一下西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面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草，繁华的洛阳城内竟还有如此地方。也不知道杨邦彦他们临时找的这么个地方，还是己经把这里当作一个据点了。

“当然不是，以前丐帮的人急侠好义，倍受人们称赞。”陈踏法再次叹了口气，“其实也正常，自从十年前杨洪升死后，丐帮己经不是那个丐帮了。”

“死了一个帮主变化就这么大吗？”

“七弟想得太简单了，十年前……”陈踏法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乞丐，向自己的属下说道：“每人留下个记号，让他们滚！”

一片惨叫声中，十几名乞丐的右手被砍下，然后抱头鼠窜而去。

“这……”张漠惊讶道，“二哥，这样做，会不会和丐帮结怨？”

陈踏法毫不在乎地说道：“梁子早就结下了，也不在乎这点小事了！”

这点小事？看着地上十几只还在滴着血的手掌，张漠心中的恶心感越来越强烈。

“你们是怎么找来的？”陈踏法向属下问道，自己当时忙着追丐帮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什么信号。

“是张……张小哥的猫带的路！”洛阳明月楼的掌柜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张漠。

“喵呜！”狸花猫得意地叫着，往张漠腿上使劲蹭着。

“谢谢你，丑奴儿！”张漠摸了摸它圆鼓鼓的脑袋。

“喵——”

陈踏法继续说之前的那个话题：“十年前朝廷围剿丐帮，可不只是杀了一个帮主那么简单的事！”

“难道……”张漠被拉回到他一首好奇的这个问题来，他反应过来，丐帮作为一个组织严密的帮派，有人要杀帮主，其他帮众不可能袖手旁观，“难道丐帮那次死了很多人？”

“不止是死了很多人的问题！我虽没有参与那件事，但据当事人说——”陈踏法环视了一圈，“当时丐帮五品以上修为的人，全部死了！”

“丐帮五品以上的……有多少人？”

“差不多一千人左右。”

张漠呆住了，自己第一次听陈抟说杨洪升死于朝廷之手时，就想象过当时战斗的激烈。没想到朝廷竟是对整个丐帮下手，那当时……

“十年前，皇城司——当时还叫武德司，不但派出全部高手，还调动数万禁军，同时对丐帮总坛及各个分堂发起突袭。半天时间不到，将丐帮包括帮主杨洪升在内的高手全部诛杀，从那时起，丐帮其实己经名存实亡了。”

“那杨邦彦呢？难道是杨洪升的后代？”

“不太可能，”陈踏法沉吟道，“斩草除根，在那种形势下，杨洪升不可能有后人存活下来，杨邦彦和杨洪升同姓大概只是巧合。”

“走！回明月楼！”

“嗯！”张漠答应着。

但张漠不是走回明月的，而是被人背回去的。刚才经历的一切让他心力疲惫，刚要迈步就摇晃了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