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馆秘阁（三）

淳化西年，腊月十九。身着青色官服、脚穿黑靴、腰挎“霜天晓角”的张漠，傻乎乎地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盯着“秘阁”两个鎏金大字发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他到现在都没捋清楚。从上次皇城司来人，留下了那块腰牌开始捋起吧：

铜质的腰牌，形制古朴典雅，正面刻有“皇城司”三个大字，大字底下竟然还用小字刻有持有者的名字，背面是雕刻的什么建筑（现在他才知道，那建筑就是秘阁，代表着他具体所属的机构）。

当他拿着腰牌去问明月楼的掌柜陈巩，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好连夜给师父和二哥写了封信问情况，但去履职之前，师父他们的回信肯定是等不到了。

又想去天波杨府问下情况，可是想了下，觉得不合适，皇城司虽然名义上是禁军序列，但实际上是监视各将领的机构，他现在这个身份去杨府，难免会有些尴尬。

最后一个可以问的人，就是不空和尚了，但当张漠来到大相国寺，却发现不但不空走了，连丑奴儿都走了。

小沙弥广智面带友善的微笑，双手合十，任凭张漠怎么追问，就是那么几句话：

“张施主，师父前几日己启程前往于阗。师父临走前说过，有缘的话，他会与张施主在于阗再会。

……，丑奴儿？那只胖猫吗？师父送给别人寄养了！

……，具体送给了谁，小僧也不知道。

……，张施主不要急，师父说过，是送给一个熟人！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不是小僧的熟人，是师父的熟人，也是施主您的熟人。

……，张施主别问了，小僧真的不知道送给了谁！”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去了皇城司，只有不了了之了，接下来张漠开始琢磨第二个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要去皇城司，但具体是皇城司哪个部门他不知道。皇城司主要分为三大机构：第一个是亲事官、亲从官、入内院子；第二个是探事司；第三个是冰井务。

亲事官、亲从官、入内院子，担负这皇城司最基本的职责——守卫扈从官家，可谓是禁军中的禁军。亲事官五千人，负责守卫皇城；亲从官三千人，负责宫城的外围警卫；入内院子五百人，负责宫城内的警卫。

除了亲事官、亲从官、入内院子，皇城司还下辖两个独立机构——探事司和冰井务。探事司负责情报搜集、监视各级将领和官员，所属人员就是民间俗称的“察子”；冰井务负责冰块的采集、管保和使用，名义上是后勤保障部门，实则担负着监视各大府邸的任务。

亲事官、亲从官想去但是去不了，他们有时要扈从官家，既是警卫又充当仪仗队，所以有身高限制——五尺九寸一分六厘（作者按：差不多是1米85到1米9的样子），自己的身高这三年来长了不少，但离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的标准还是差了一截。

入内院子就更去不了了，虽然这个最威风，是真正的大内高手。只是他们按规矩年龄必须在六十岁以上！而且实际上入内院子的人年龄基本都是七八十岁。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要负责宫城内的警卫，而宫内男女比例是怎样大家都知道，让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去，官家头上不得顶着个大草原啊。

第二个想了几天后，张漠认为自己进的应该是探事司或者冰井务。

于是，在淳化西年腊月的某天，张漠动身前往探事司报到。出示了腰牌，道明了来意，门口的士兵倒是客气，连忙进去通报。

只是，在寒风中等了许久，才终于慢悠悠出来了一名勾押官。

勾押官里虽然带一个“官”字，实际上是吏。别看官吏并称，但身份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官是有品级的，吏是没有品级的，用后世的话说，官是有编制的，而吏只是个临时工。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宋朝的大多数官员们是文人，顾及读书人的身份也好，为自己博个好名声也好，为前途着想也好，多少都要给自己弄个光鲜的形象。相比之下，那些吏们根本不在乎名声、也没有仕途可言，手中偏偏又有很大的权力，就难缠的很了。

特别是探事司的勾押官、押司官们，据说都是招揽的江湖人，还有不少原本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那名勾押官瞄了一眼张漠恭敬递过去的腰牌，懒洋洋地说道：“去秘阁。”

张漠结结巴巴地问道：“秘……阁？您是说，我……我去秘阁吗？”

“废话！”那勾押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右手挥了挥，一副慢走不送的样子。

张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进了秘阁，不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屁颠屁颠地转身往秘阁而去。

虽然不清楚秘阁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只要不是探事司或者冰井务就好！如果进了这两个情报机构，自己和折惟昌、杨传永别说做义兄弟，连普通朋友估计都做不成了。

于是，张漠又来到了崇文院，这个三年前曾经参加过武学入学考试的地方。

端拱元年，也就是张漠参加武学考试的前一年，官家秘旨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与此同时，皇城司在探事司和冰井务之外新组建一个机构——“秘阁”，负责秘阁的守卫。

到了淳化元年或者说端拱三年的八月一日,官家召右仆射李防、吏部尚书宋琪、左散骑常侍徐铉，及翰林学士、诸曹侍郎等京官,到秘阁观赏收藏的珍本图籍书画。八月二日,又召权御史中丞王化基及三馆学士到秘阁观赏。秘阁开始逐渐公开，不过身在武学的张漠，并没关注这个消息。

淳化三年，秘阁的增建工程完工，“内诸司舍屋,惟秘阁最宏壮”，八月,官家幸新秘阁，观群书齐整,龙颜大悦。不但御赐飞白书“秘阁”,还专门设宴庆祝新秘阁的建成。

短短几年时间，秘阁己经世人皆知，而且人们称呼它的时候，总是和三馆连在一起——三馆秘阁。因为秘阁就修建在崇文院的中堂，而昭文馆、史馆、集贤院这三馆统称崇文院，不管内情怎样，至少建筑是在一起的。

“原来是漠哥儿！恭候多时了！”秘阁一名二十岁多岁的年轻人看完张漠的腰牌后，热情地打招呼，“我叫冯顺，以后在秘阁哥哥我罩着你！”

真好！张漠心里乐开了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秘阁的人比探事司那些家伙热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