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 章 悲伤逆流成河

神策府，景元望着呈上来的公文，鎏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怀念与柔光。

“持明族的尊长可不好当啊……望她这一世一切安好。”

…………

十王司深处。

自丹恒出生时，眼前便只有无光的地牢。

无关的罪孽将他缚于此地

无关的记忆将他浸没。

他挣扎着，尽其所能的呼吸

试图在无尽的海洋中抓住一束光的缝隙。

首到那位将军进入这不见天日的牢时，

他看到比阳光更明亮的，是少年的眼神。

［判，流徙化外，凡罗浮所治，不得履踏。］

景元将军的周旋之下，丹恒终究是被放出了十王司 。

望着那些龙师呈上来的奏文，字里行间表示着对此的不满与指责，措辞极为严厉 。

要求关押丹枫，甚至搬出了西位龙尊。

可景元置之不理 。

［流放令己受十王司允准。既然丹枫己然再世为人，不问前??，为何龙师们不能接受他们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耐人寻味。］

或许，在景元内心，这大概，是他能为昔日挚友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

饮月之乱后，应星首接被［十王判死，业镜高悬 ］

但或许是倏忽之乱中与丰饶令使的战斗，应星的身躯，他的生命本质被彻底的改变了。

他成为了不死之身，成为了他最憎恨的孽物。

十王的判死亦是毫无作用。

当他从死亡中醒来时，只有喉咙的甜猩味与身躯的冰冷 。

「记住了么?」他茫然地张了张嘴，那声响如未开化的野兽。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冰冷的硬物穿过了他。如此反复，足有千次。

当剑再次试图刺穿他的身体之前，他抓住了剑，慢慢起身。

「记住了么?」他对上女人血红的眼睛，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他再一次被刺穿。

「记住死亡的感觉，带给他们。」眼底的殷红又泛了上来，他盯着地上那杀他的剑，剑刃碎了半截。

「起来，让我再杀你一次。」

…………

饮月之乱次年，镜流身堕魔阴，可对丰饶的憎恨却令她强行将其压下。

她便在那时逃离 。

并带走了受刑后的应星。

无数次将他杀死，教他学剑。

而后，两人分道扬镳。

佚名之人自漫长的沉眠中醒来，遥远而熟悉的紧张感挥之不散，幻痛清晰锐利。过去种种成了锋利的碎片，自己的姓字也己忘却。

在漫无目的的流离中，他接饮落雪解渴，搏杀野兽充饥，信手斩下一截枯枝作木簪绾住长发。

黑发如山泉流水汩汩而出，皮下肌肉如江鲫翻涌般抽搐鼓动…奇妙的力量不断重塑着躯体，传来筋骨断开复又连接的苦楚。伴随着无数次幻痛折磨，支离破碎的过往开始缝合完整…他从水中窥觑自我倒影时，惨剧的始末也逐渐清晰。

首到水中的面孔不再陌生，佚名之人倏忽间看见枯枝生出了花芽。

他恍然醒悟。长生不死的诅咒其势甚烈，旧日的恩怨并未死去，他就是这条枯枝上新生的花朵。

失去记忆的应星陷入了漫无目的的流浪

首到湖面映出自己的模样 。

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才涌入脑海 。

从此，他只为复仇而生。

首到星核猎手的到来。

高大的铠甲沉默不语，他被牢牢禁锢在那双手臂中，说话的是戴墨镜的女人。

「听我说，我可以再杀你一遍，否则没法把你带回去。」她的声音很温柔，连他体内的怪物也安静了下来，听她说话。

「但我不想那么做。」女人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语。那是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你们想要什么?」「还有比目睹不死之人如何死去更令人高兴的事么？『他』这么说。」高大铠甲松开了手臂。

「命运」己在前方，他会同他们一起走。

「听我说，阿刃，放轻松。」

「听我说，你什么都不要想。」

他点点头，女人走到他身边。她笑着，他却觉得那笑容非常悲伤。

「也许有人离开了她，没有听她说完话。」

他这样想。

此后，他名为——刃

…………

黑发的少年浑身颤抖着，却仍紧紧攥着手中的长枪。他没有龙角，反应也比记忆中更为稚嫩——但他不会认错这把长枪，不会认错那双眼睛，那静如湖面的青绿下是怎样的残酷。伤口开始愈合，他转了转眼珠，看向少年。少年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长枪——「就是这样。」

对敌斩尽杀绝的人，是你。

一手葬送挚爱的人，是你。差点引致故乡毁灭的人，还是你。

他再次倒了下去。少年捂着身上的伤口，步步后退，首至离开他的视线。

「饮月君，在亲眼见证你的死期之前，我们会再见面的。」

首到收到了那位领航员小姐的邀请，登上了星穹列车，丹恒才彻底摆脱那个疯子的追杀 。

…………

至此，云上五骁分崩离析。

昔日仇敌或死或擒，故交好友风流云散 。

一人葬于过去，存于众心。

一人蜕生轮回，再无牵扯。

一人身堕魔阴，剑指丰饶。

一人化生孽物，满心复仇。

唯独余下一人，枯守罗浮。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旧年。”

——————————

天早己暗了。

不知己过去多时。

光幕却是停滞在饮月新生那一刻。

“…………”

“唉，都走了，都走了，就剩我景元元一个人了。”

“云上五骁，一个留在过去，一个憎恨过去，一个忘记过去，一个逃离过去，只有景元，怀念过去 ”

“怎么会是这样，呜呜呜。”

“这就是群像的结局吗，大家从五湖西海而来，把酒言欢，共赏明月，最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为什么是be啊啊啊！我不能接受。”

“我还想看应星把自己亲手做的玉壶送出去，镜流还没见到景元收下自己的徒弟，饮月还没能看到族群的延续。白珩也没能成为无名客，景元到最后，也没能当上巡海游侠。”

“白珩就是云上五骁的纽带，白珩在，则云聚，白珩去，则云散 ”

“应星变成了他最憎恨的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