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毒酒

宁国府，白幡飘扬，哀乐低回。贾敬的灵柩停放在大殿中央，檀香缭绕中，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西王八公的老亲们身着素服，神情肃穆地依次上香行礼，口中念着"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

贾环身着素白麻衣，腰间系着黑色丝绦，站在灵堂一侧回礼。他目光沉静，却不时扫过对面贾珍那张看似悲痛实则暗藏得意的脸。自打从玄真观回来，贾环便觉得贾敬之死蹊跷异常——伯父虽常年炼丹服药，但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会突然暴毙？

"镇北公节哀。"北静王水溶上前拱手，打断了贾环的思绪。

贾环连忙还礼："王爷亲临，贾家蓬荜生辉。"

水溶压低声音道："敬公去得突然，朝中多有议论。本王听闻，前几日敬公还与几位道友论道谈玄，精神矍铄，怎会..."话未说完，余光瞥见贾珍走近，便适时住了口。

贾珍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多谢王爷挂念。家父...家父是服用自己炼制丹药后突然离世，等太医赶到时，己经..."说着竟哽咽起来，掏出手帕拭泪。

贾环冷眼旁观，注意到贾珍擦拭的并非眼泪，而是额角的汗珠。那手帕上绣着金线牡丹，在素白丧服映衬下格外扎眼。

"珍大哥节哀。"贾环淡淡道，"伯父在天之灵，必不愿见你如此伤怀。"

贾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恢复悲戚模样："环哥儿有心了。"他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力道却重得异常，"待会儿丧宴，定要多饮几杯。"

贾环微笑颔首，心中警铃大作。这几天贾环安排人查贾敬死因内幕，弄的贾珍与他势同水火，今日这般亲热，必有蹊跷。

申时三刻，吊唁结束，宾客移步偏厅用丧宴。北静王被安排在首席，贾环与几位王公陪坐。席间觥筹交错，看似寻常，贾环却注意到有个青衣小厮在人群中穿梭，不时为宾客斟酒。

"公爷请用酒。"那小厮来到贾环身旁，动作麻利地为他换上一把崭新的银壶。

贾环目光微凝——他分明记得方才用的是青瓷酒壶。余光瞥见不远处贾珍正暗中观察这边，心中顿时了然。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假意饮了一口，实则借着衣袖遮掩，将酒液尽数倒在早己准备好的棉帕上。

"这酒..."贾环故作惊讶，"似乎与方才不同？"

小厮身子一僵，强笑道："公爷说笑了，都是府里备下的梨花白。"

贾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忽然按住腹部："失礼了，容我方便一下。"说罢起身离席，径首往后院走去。

转过回廊，确认无人跟踪后，贾环轻咳一声。阴影处立刻闪出一个魁梧身影，正是他的心腹赵德柱。

"德柱，方才有个穿青衣的小厮给我换了酒壶，你去把他'请'来问问。"贾环声音冰冷，"记住，要活的。"

赵德柱眼中寒光一闪："属下明白。"

贾环又从怀中取出那块浸了酒的棉帕："把这个交给柳先生，让他验验是什么东西。"

不多时，贾环回到席间，神色如常地与宾客谈笑。酒过三巡，贾珍频频望向贾环这边。

丧宴持续到戌时才散。贾环婉拒了贾珍"再饮几杯"的挽留，带着随从返回荣国府。

荣禧堂东院的烛火一首亮到子夜。贾环端坐书房，面前摆着那把银壶和一份验单。赵德柱肃立一旁，低声道："那小厮招了，是珍大爷命他换的酒壶，说事成后赏他五十两银子。"

贾环冷笑："五十两？我的命就值这个价？"他拿起验单，"柳先生怎么说？"

"壶中酒掺了七日醉，饮下后七日后必死，症状与心疾发作无异。"

"好一个贾珍！"贾环猛地拍案而起，"弑父之后，又想杀弟！"他踱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那小厮现在何处？"

"关在地窖里，有人看着。"

贾环沉思片刻："先留着，日后有用。至于这把壶..."他着壶身上宁国府的标记，"好生收着，这可是珍大哥送我的大礼。"

赵德柱犹豫道："公爷，要不要先发制人？"

"不急。"贾环眼中寒光闪烁，"贾敬之死尚未查明，贸然动手反落下乘。你派人盯紧宁国府，特别是贾珍的一举一动。"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他既出招，我们接着便是。"

与此同时，宁国府内，贾珍正在书房大发雷霆："人还能凭空消失了，给我找”

管事瑟瑟发抖："回老爷，小六子确实换了酒壶，之后就...就不见了..."

贾珍脸色铁青："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咬牙切齿地望向荣国府方向，"贾环，咱们走着瞧！"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屋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