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恩赐解脱

嫁衣女鬼缓缓首起身子，轻柔说道：“大人，奴家名叫青筠，本是庆阳城中春香阁里的一名清倌人。”

“蒙上天垂怜不弃，让奴所遇良人，为奴赎身。”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日，陈郎的同乡寻来，告知其母亲病重，因为奴家的出身低贱，陈郎迫于无奈，只得独自一人回乡探母。”

“不过在临行前，他答应奴，此次回家后他会向父母表明心意，等到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便回来找奴，到时候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将奴家娶进门。”

说到这里，青筠的眼眸之中泛起无限的温柔，嘴角也挂着一丝甜美的笑容，宛如一个在庭院中，等待郎君归家的小媳妇。

“奴原本以为就此能过上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当时奴这心里呀，就像是吃了蜜枣一般甜！”

“于是奴在城中，等啊，盼呀！这一晃就是半年。”

此时，青筠眼中的光彩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无助，仿佛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王大虎是个藏不住话的急性子，他连忙问道：“你那汉子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家住哪儿？”

闻言，青筠轻轻地摇头讪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自是告知过奴的。奴见陈郎迟迟不归，也无半点音信，当时的确生出过想要去寻他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万一陈郎此时正在归途当中，岂不是要与他白白错过？

再加上奴一弱女子，寻夫路上若是遇上点不测，也无抵抗之力，倒不如安稳地在城中等待，更为安全。”

王大虎当即点头表示认可，就青筠这般长相，要是路上碰见妖兽还好，大不了痛一下，一死百了。

可万一碰上歹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你怎么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听见王大虎的问题，青筠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眼神之中也充满了怨恨，

“庆阳城外的清水寺据说很灵验，奴便虔诚地去上香祷告，一为陈郎的母亲祈福，二求郎君能够早日归来。

可奴万万没想到，清水寺竟是一个魔窟！”

“当晚，奴在清水寺用过斋饭，便感觉脑袋一阵昏沉，等奴醒来之后，发现正被一群恶僧玷污身子。”

“这群恶僧还猖狂大笑着说什么，他们寺庙求子最为灵验，要是把他们伺候舒服了，还能得到一笔香火钱。”

“草他奶奶的，一群畜生！”嫉恶如仇的王大虎顿时牙根咬得吱吱作响，脸红脖子粗地攥紧拳头，

因为像青筠这样受害的香客，定然不是第一个，而这些被玷污身子的女子，绝大多数是不敢报官的，

先不说能不能铲除妖寺，一旦报官，女子的名声尽毁，轻则一纸休书，重则被街坊邻居们戳脊梁骨戳到死！

青筠继续说道：“浑浑噩噩地从清水寺回来之后，奴心中一首倍受煎熬，本想就此等回郎君，便了结此生。”

“可一想到今后不知还有多少姐妹会惨遭那群恶僧的毒手，便心如火烧。

于是，奴决定报官！”

“可就在这时，庆阳县丞的二公子却突然找上奴家，说要纳奴为十三房姨太。”

“奴还在春风阁的时候，这县丞的二公子便是常客，更是庆阳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的事情，他可没少干。

再加上奴本就心有所属，所以自是不愿的。”

“见到奴拒绝，他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当日在清水寺第一个玷污奴身子的就是他！

他还说，清水寺就是庆阳城里这些官老爷、富商们消遣玩乐的地方。让奴自己考虑清楚后果。”

青筠惨然一笑，“奴一贱婢，人微言轻，得知告官无望，又无颜面对陈郎，更不愿再次受歹人侮辱。

心如死灰之下，奴便穿上亲手缝制半年的嫁衣，于清水寺前自缢。想着就算是死，老娘也要恶心他们一回！”

“最后不知怎的，竟变成了这般模样。本以为这是上天可怜奴，给奴一个亲手复仇的机会，结果又被寺里的恶僧打伤。

然后便不知不觉游荡至此。”

随着故事讲完，看着神情悲苦的青筠，感受着她灵魂上的波动，白发青年知道她没有欺骗自己，

于是将身上那股危险的气势一点一点的收回。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可以给她功法，让她亲自去报仇这类提议。

因为青筠的执念是想和心爱之人长厢厮守，而不是报仇雪恨。

可如今两人己是人鬼殊途，就算最终能够报仇，她想要的也依然无法实现。

况且她每清醒一天，所遭受的痛苦经历便会深深折磨她一天，心弦一断，又再次入魔。

他相信刚才青筠与自己交手后，肯定明白自己的实力，既然青筠做出了决定，那便应当给予尊重。

况且死亡对她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白发青年柔声问道：“可还有遗言？”

“奴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奴或许就不会去追逐阳光了吧。这是奴的命，奴认了。”

说着，青筠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朝白发青年再次拜俯。

“奴家相公名叫陈慕恒，家住杏雨巷。如果大人有机会路过庆阳城，就代奴去看一眼。

如果相公他己有新欢，便不用打扰，如果他还在等奴，就请大人转告他……让他……忘了奴吧！”

青筠最后的请求，也让白发青年的脸上产生了一丝动容，他伸出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青筠的额头，神情肃穆：

“本座公孙青羊。今，赐汝解脱。”

随着公孙青羊的话音落下，平底刮起一阵狂风，地上白色的纸钱，顿时化作漫天的桃花，

而青筠那半透明的身体，随着花雨慢慢腾空，在她眼中，此刻不再是漆黑如墨的夜晚。

蓝天、白云、阳光、微风，还有身下的万亩花海，

轻轻抬手，五彩斑斓的蝴蝶于指尖缠绕，

久违的温暖再次撒向她每一寸肌肤，灵魂深处感受着极致的安详。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花海，嘴角微翘，轻声呢喃：“这，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