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婚夫的悔意

林霄紧紧地捏住第七块传讯玉符，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玉符应声而碎。然而，由于他太过用力，玉符的碎片如利刃一般，深深地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掌。

云剑宗的刑堂内，青铜柱上还残留着昨夜受刑弟子的鲜血，那些鲜血在晨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而那些被金稻根须寄生的人形蚕蛹，则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是吊死在灵堂里的纸人一般，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少宗主，葬灵山的毒瘴又退了半里。”暗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琉璃瓶。瓶中，一株金稻被密封其中，稻穗在林霄的眼前缓缓舒展，仿佛在展示着它的生命力。然而，当林霄的目光落在金稻的叶脉上时，他的心中却猛地一震——那叶脉中流淌的紫光，竟然与沈青禾当年及笄时所戴的碧水簪上的光芒一模一样！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握住琉璃瓶，由于太过用力，瓶子瞬间破碎，碎片深深地嵌入他的血肉之中，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怒目圆睁，对着身边的人咆哮道：“查！给我查！把三十年内所有与神农族相关的典籍都给我搬过来！”

当藏书阁中那些尘封己久的玉简如潮水般铺满整个大殿时，林霄的颈间青筋暴起，仿佛要炸裂开来。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玉简，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那些玉简上记载的文字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尤其是那些关于“木火双废灵根，血脉驳杂”的判词，它们就像一条条毒蛇，在林霄的眼前扭曲、舞动，最后竟然幻化成了沈青禾被锁链拖出祠堂时的那抹笑容。

那笑容在林霄的脑海中不断放大，如今回想起来，那笑容里竟然还隐藏着几分神农族特有的悲悯。

万籁俱寂的子夜，林霄孤身一人驾驭飞剑，如流星般划破夜空，首冲入葬灵山。

葬灵山，顾名思义，乃是埋葬亡灵之山，山内阴气弥漫，腐臭气息令人作呕。然而，在这股腐殖质的恶臭中，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这股香气，正是林霄在黑市上高价拍得的灵米香。

灵米，乃天地间罕见的灵物，蕴含着无尽的灵气，对修士的修炼大有裨益。林霄手中的这一小袋灵米，乃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本以为可以借此突破瓶颈，却不想在此刻，他的本命剑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林霄心中一惊，急忙查看本命剑，只见剑身原本残存的裂痕此刻竟如被烈火灼烧一般，散发出阵阵黑烟。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掐诀，将本命剑召回。

然而，就在他召回本命剑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剑气突然从剑身中喷涌而出，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西周。剑气所过之处，焦土中竟然钻出了嫩绿的新芽，仿佛在这死亡之地，突然有了新的生机。

林霄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定了定神，掐诀召出观天镜，想要一窥究竟。当镜面中映出地脉的走向时，他只觉得一阵窒息。

只见那原本应该枯死的灵脉，此刻竟然顺着金稻的根系缓缓重生，那些纵横交错的根须，在观天镜中呈现出一种双螺旋的结构，宛如天道的血脉图谱一般。

脚下突然塌陷。林霄急退时，袖口己被毒藤缠住。这不是普通藤蔓，表皮密布的尖刺泛着幽蓝，正是药王谷禁典记载的"噬魂蕨"——传说中只生长在神农族埋骨地的凶物。

"沈青禾！"他挥剑斩藤，剑气却反被藤蔓吸收。噬魂蕨暴长数丈，叶片上浮现人脸，竟是十年前被他亲手斩杀的药王谷叛徒："少宗主，你可知自己饮了三年的悟道茶里......"

"闭嘴！"林霄捏爆本命精血，冰霜瞬间冻结藤蔓。喘息间瞥见岩缝里的金稻根须，那上面凝结的露珠分明是灵泉精华。记忆突然闪回大婚前夕，沈青禾曾献上一盏茶："此茶可清心明性。"他当时泼在她额头的伤，此刻却灼如岩浆。

暗处传来银铃般的轻笑。林霄猛然转身，见月色中立着个戴青铜傩面的少女，裙摆绣满稻穗纹样："少宗主夜探荒山，可是要寻旧情？"

"装神弄鬼！"他剑指少女眉心，却在看清傩面纹路时僵住——那上面刻着神农族祭典的星轨图，与云剑宗禁地冰棺上的封印如出一辙。

少女指尖轻弹，噬魂蕨应声绽放血花。每一朵花蕊都托着记忆碎片：三年前他派暗卫在沈青禾饮食中下毒，两年前他篡改测灵碑结果，三个月前他将人扔进乱葬岗时说的那句"杂草就该烂在泥里"......

"你以为封印神农血脉就能独占灵脉？"傩面下传出空灵回响，竟似千万人同声，"每株金稻都是她的眼睛，你此刻的悔意......"藤蔓突然刺穿他脚踝，"比蛆虫更令人作呕。"

林霄半跪在地，看着自己倒映在灵泉露珠中的脸。那张总是冷漠的脸此刻扭曲如恶鬼，瞳孔深处却泛着金芒——是了，这些年他修为突飞猛进，原以为是天资卓绝，此刻才惊觉是体内潜伏的神农血脉在觉醒！

"不可能！我是天生冰灵根......"他发疯般抓挠手臂，皮肤下浮现的却是与沈青禾相同的禾苗纹路。噬魂蕨趁机侵入经脉，将血腥真相刻进识海：林家世代与神农族通婚，所谓退婚，不过是定期收割血脉的阴谋。

暗处，沈青禾透过傩面凝视这场闹剧。灵泉空间里，青铜棺椁正将林霄的悔恨炼化成浊气，浇灌在最新培育的"诛心莲"上。这种以七情为养料的灵植，正是她送给仇人们的大礼。

"少宗主可知？"她故意让嗓音染上哭腔，"那退婚时，姐姐她......"

"住口！"林霄突然暴起，本命剑彻底破碎。剑气裹挟着冰霜与金芒，竟在绝境中突破元婴。噬魂蕨瞬间灰飞烟灭，傩面应声碎裂，露出沈青禾易容过的老妇面容。

西目相对的刹那，葬灵山突然地动山摇。云剑宗禁地的冰棺冲破山体，悬浮在两人头顶。棺中女子睁开金瞳，与沈青禾额间印记共鸣。林霄喷出大口鲜血，体内血脉不受控制地涌向冰棺。

"原来你才是钥匙......"他惨笑着看向沈青禾，手中突然多出半块太极玉玦。这是开启护山大阵的密钥，此刻却被捏成齑粉："那就让整个修仙界给你陪葬！"

护山大阵崩毁的轰鸣声中，沈青禾飞身接住坠落的冰棺。棺盖开启的瞬间，十万道金芒刺破永夜。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与棺中女子重叠，记忆如星河倒灌——

原来十万年前，正是她亲手将神农族血脉分散诸天，只为躲避天道收割。而林霄这一支，不过是她当年随手点化的守墓人。

"真吵。"她抬手轻按，暴走的灵脉瞬间温顺如溪流。林霄的元婴在金光中消融，最后残念竟是一段童年记忆：小少年躲在祠堂外，偷看小青禾踮脚给灵稻浇水。那时的笑，原是不掺一丝杂质的。

晨光初现时，沈青禾将冰棺沉入灵泉。泉眼深处浮起星图，显示着三千小世界仍有神农血脉流散。她摘下最后一株诛心莲，花瓣上凝着林霄毕生修为："这肥料，倒是比妖兽粪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