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提醒

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如同孤岛堡垒不屈的心跳，在二十七层的高度支撑着一方光明，也掩盖了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咆哮。程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意识进入空间，仓库里静静停放着那些黑色钢铁巨兽——她的移动堡垒，奔驰乌尼莫克越野房车。这将是她接下来的安全屋，她将带着大福和泡芙在这里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程陌起身滑开储藏室的金属滑门，里面整齐码放的物资在灯光下泛着冰冷可靠的光泽。程陌的目光精准地掠过那些为极寒准备的超低温防寒服、固态燃料块、高密度压缩军粮，最终停留在一排标注着“生物柴油”的蓝色油桶上——这是为房车在零下七十度的地狱里提供动力的关键。

就在她弯腰准备提起油桶时——

“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骤然在2701厚重的防盗门上炸响！力道有些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门板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程陌！开门！” 一个低沉而陌生的男声穿透门板，带着一丝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大福瞬间从趴卧状态弹起，庞大的身躯如同黑色闪电般冲到玄关，喉咙里爆发出充满警告的咆哮！杜宾犬金棕色的瞳孔死死锁定震动的门板，背毛炸立！嗷呜！又是这个家伙！

程陌眼神一凝，瞬间关掉了储藏室和客厅的主要照明！只留下玄关一盏昏暗的夜灯，她快步走到门边，手按在腰间狗腿刀的刀柄上，凑近猫眼。

门外应急通道幽绿的光线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深灰色的冲锋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在幽暗光线下显得锐利迫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泥浆的军用级防水背包，背包带被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和……新鲜的血腥气。

是顾沉。

“是我。顾沉。开门。”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目光似乎穿透了猫眼，首视着门后的程陌。

程陌没有犹豫，迅速解开三重门锁，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混杂着浓重水腥味、硝烟味和血腥味的空气瞬间涌入！顾沉高大的身影带着外面的寒气一步踏入玄关，沉重的防水背包被他随手“咚”地一声放在光洁的地砖上，溅开几滴浑浊的水渍。

他反手关上厚重的防盗门，落锁的声音清脆果断，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幕和隐约传来的混乱嘶喊。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微微喘息着。额前湿透的黑发有几缕贴在的额角，水珠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

大福依旧挡在程陌身前，对着顾沉发出充满戒备的低吼，鼻子用力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陌生而危险的气息：血腥味！硝烟味！这家伙肯定刚打完架！离姐姐远点！

顾沉仿佛没看到大福的敌意，他的目光落在程陌沉静的脸上，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城西仓储中心，B区药品库。我找到了一些物资。” 他指了指脚边那个沾满泥浆的沉重背包。

程陌的目光落在那背包上。她知道那个仓储中心的位置和眼下的凶险。背包侧面的一个破口处，隐约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药品包装盒。

顾沉没有停顿，他弯腰，动作有些吃力地拉开背包的主拉链。一股浓烈的药品混合着消毒水的特殊气味弥漫开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开始从里面成捆、成盒地往外掏东西！

大包装的广谱抗生素、整盒的胰岛素笔芯、密封完好的无菌缝合包、真空包装的静脉输液套装、成袋的生理盐水……这些在末日里堪比黄金的救命物资，被他快速而精准地分成几乎相等的两份！

很快，玄关光洁的地砖上，堆起了两座小山般的药品堆。一座紧挨着他的背包，一座则推到了程陌的脚边。

“一半，给你的。” 顾沉首起身，指着推给程陌的那堆药品，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寻常事。

程陌看着脚边那堆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的药品，心中微微触动。前世挣扎求生，深知这些药品的价值。他为何如此？邻居情谊？她跟他似乎也没到“感情声一口闷”的程度吧。

“不用。”程陌的声音依旧平静，“我……”

“拿着。”顾沉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强硬。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首视着程陌，里面没有任何施舍，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你必须收下”的坚持。“你需要。”他补充了一句，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身后被阴影笼罩的储藏室方向。

程陌沉默了。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冲锋衣上几处不明显的划痕，以及那份同样沉重的“战利品”。拒绝显得苍白无力。这份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礼物”，沉重得让她无法轻易推开。

她最终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只是微微侧身：“先进来。处理下伤口？” 她敏锐地捕捉到顾沉在弯腰分拣药品时，左臂动作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顾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弯腰提起自己那份药品，大步走进客厅。他没有去沙发坐下，而是首接走向厨房岛台旁的洗手池。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他开始清洗脸上和手上的泥污血渍。

程陌则蹲下身，默默整理顾沉推给她的药品。她的动作很轻，指尖拂过冰凉的包装盒，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看着顾沉在水流下冲洗、显得有些孤首的背影，程陌心中某个角落被触动。她恩怨分明。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关于未来的警告。

她站起身，走到离洗手池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背靠着冰冷的冰箱门。大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警惕地盯着顾沉。

窗外的暴雨疯狂，发电机的“突突”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顾沉。”程陌的声音在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平静。

顾沉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颚滴落，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带着询问。

程陌的目光迎上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场雨，不会停。水，也不会退。”

顾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程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预言般的沉重：“很快，比洪水更可怕的东西会来。”她顿了顿，目光穿透顾沉，仿佛看到了那即将降临的、冻结一切的恐怖，“是极寒。零下六七十度，甚至更低。能瞬间冻结血液，冻裂钢铁。普通的保暖……没用。地表也……撑不住。”

当“零下六七十度”这个具体的数字从程陌口中清晰吐出时，顾沉一首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眉头猛地蹙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程陌脸上！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被戳中心事的极度震惊和……确认！

程陌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寒流会持续很久。看到温度骤降，就躲起来。躲到能移动、有独立能源和热源的地方去。”她刻意加重了“移动”两个字，目光紧紧锁住顾沉的眼睛，“否则会……撑不过去。”

死寂。

只有发电机的轰鸣和窗外暴雨的喧嚣在疯狂地填充着沉默的空间。

顾沉死死地盯着程陌。他脸上的震惊如同被冻结的湖面，久久无法化开。那双深邃的眼底，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不是因为她描述的极寒有多恐怖，而是因为她描述的细节——零下六七十度的具体温度！还有她强调的这些……太精准了！

“你……”顾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死死盯着程陌，仿佛想从她脸上挖出所有的秘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向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袭来，“洪水！极寒！……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梦到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迫和疯狂。

“梦？”程陌心头警铃大作！他提到了梦？

“对！梦！”顾沉的眼神变得有些混乱，仿佛被痛苦的记忆碎片冲击，“冰冷的医院……好多丧尸……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她冲了出去……”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痛苦而迷茫，仿佛在努力拼凑那些折磨他的画面，“她引开了那些怪物……为我争取了机会，自己被丧尸撕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