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剥离

大福的变异让它对能量和精神波动极其敏感，它清晰地感知到程陌苏醒后，那精神力量中蕴含的冰冷、掌控一切的意志，与石髓的温润秩序截然不同，甚至带着一丝令它本能警惕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这种陌生的、危险的力量靠近重伤的顾沉太过于危险了！

程陌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睁开眼，看向挡在身前、如同小山般充满压迫感的大福。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守护的决心，但深处，依旧是对“程陌”这个存在的关切和困惑。

看着大福这熟悉又陌生的庞大身躯，感受着它清晰传达的意念，程陌眼中残留的冰冷终于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爆发，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让她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能力感到一阵心悸和后怕。

她…刚才做了什么？一个念头，就让一群凶悍的变异秃鹫集体自杀？一个念头，就让那足以溶解钢铁的酸液凭空消散？这…还是她的空间异能吗？这冰冷到极致、掌控意志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大福…是我…” 程陌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我不会伤害他，让我看看…”

大福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琥珀色的竖瞳紧紧盯着程陌的眼睛，似乎在分辨她话语和意念中的真伪。片刻之后，它喉咙里的低吼声渐渐平息，庞大的身躯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情愿地让开了一些空间，但依旧紧贴着顾沉，保持着最高的警戒。

程陌不再犹豫，再次闭上眼。这一次，她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力量，将精神感知凝聚到极致，如同最温柔的流水，小心翼翼地探入顾沉的身体。

她的“视野”瞬间变了。

不再是血肉骨骼，而是一片支离破碎、黯淡无光的金色星云。那是顾沉的灵能核心，原本应该璀璨流转的秩序符文，此刻如同碎裂的琉璃，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代表生命力的金色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在核心深处艰难地闪烁。石髓的温润能量虽然包裹着核心，努力修复着，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崩溃的迹象！更可怕的是，一股混乱而暴虐的暗紫色能量，缠绕在核心的裂痕上，疯狂地侵蚀、破坏。

顾沉的生命，正在这双重打击下，飞速流逝！危在旦夕！

“不…” 程陌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林修，声音因为急切而尖锐：“林修！强心针！高浓度能量补充剂！快！他撑不住了！”

林修被程陌那带着命令口吻的冰冷声音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执行命令，手忙脚乱地翻出急救箱里最珍贵的药剂。

程陌接过强心针和高能营养液，动作异常熟练地撕开包装，消毒，找到顾沉的静脉，精准地注射进去。她的动作冷静得可怕，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药物注射进去，心电监护仪上顾沉那微弱的心跳似乎略微有力了一点点，但依旧岌岌可危。那暗紫色的混乱能量如同毒蛇，仍在疯狂撕咬着残破的灵能核心。

怎么办？常规医疗手段只能吊命，石髓的修复太慢了！必须清除那股混乱能量！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程陌冰冷而混乱的脑海——她刚才控制秃鹫、消散酸液的能力！那掌控意志、分解能量的力量！能不能……用来清除这股混乱能量？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顾沉现在的灵能核心脆弱得像一层薄冰，稍有不慎，她的力量侵入，可能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力量，用在顾沉身上…她不敢想象后果！

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了！看着他生命力飞速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程陌银牙紧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再次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冰冷而浩瀚的精神海洋。这一次，她不再尝试去“命令”或“分解”，而是小心翼翼地凝聚起一丝最细微、最纯粹的精神意念——不再是冰冷的掌控，而是带着她全部意志的、温柔的渗透与抚慰，像是最轻柔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探向顾沉灵能核心上缠绕的暗紫色混乱能量。

“快离开他，消散掉。” 程陌在心底无声地呼唤，带着无尽的焦虑和祈愿。

她的精神意念触碰到那暗紫色的混乱能量。如同冰水碰到了沸腾的油，那股混乱能量瞬间狂暴起来，疯狂地反扑、侵蚀程陌的意念。冰冷与混乱的意志在顾沉脆弱的灵能核心边缘猛烈交锋！

“呃…” 程陌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种层面的精神对抗，对她的负担同样巨大！但她死死支撑着，将那缕带着守护意志的精神意念化作最柔韧的丝线，死死缠绕住那股混乱能量，一点一点剥离！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凶险的过程，像在布满裂痕的精密仪器上拆除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程陌的精神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对抗混乱能量的反噬，又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顾沉那脆弱不堪的灵能核心本体，每一次剥离，都让她头痛欲裂，仿佛灵魂被撕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微弱而揪心的滴滴声。林静和林修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大福琥珀色的竖瞳紧紧盯着程陌和顾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担忧的呜噜声。

终于！

在程陌精神力几乎耗尽，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那最后一丝顽固的暗紫色混乱能量，被她用尽最后力气，从那道最深的裂痕上硬生生剥离、抽离出来！

就在那混乱能量被彻底抽离顾沉身体的瞬间！

“嗡——！”

顾沉眉心的金芒印记，如同被重新点燃的星火，骤然亮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光芒，石髓的能量仿佛失去了最大的阻碍，如同久旱逢甘霖，汹涌地涌入那残破的灵能核心。虽然裂痕依旧狰狞，但那代表着生命力的金色光芒，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下来，甚至…微弱地增强了一点点。

心电监护仪上，心跳和血压的数值，也终于停止了下跌的势头，缓缓地、艰难地……开始回升！

程陌猛地睁开眼，眼中的银灰色光芒彻底褪尽，只剩下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身体一晃，差点从沙发边缘栽倒。林静赶紧扶住她。

“他…暂时…稳定了…” 程陌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呐，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林静身上，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看着顾沉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的面容，又看看程陌那虚弱苍白却带着一丝释然的脸庞，车厢内凝固的气氛终于缓缓流动起来。

林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徐昊也从车顶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

陈阳一家在“方舟”里也通过通讯听到了情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大福低呜了一声，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程陌的手臂，琥珀色的竖瞳中，那份警惕终于化为了纯粹的担忧和一丝……歉意？它似乎明白了程陌刚才在做什么。

程陌靠在林静身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自己冰冷的太阳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动用那恐怖力量时的冰冷悸动，以及强行剥离混乱能量时的剧烈头痛。

掌控意志，冻结灵魂，分解能量……

这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空间异能的进阶？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她昏迷中悄然滋长？

这份力量是救赎，还是我新的诅咒？

看着身边依旧沉睡的顾沉，感受着指尖残留的他微弱的脉搏，程陌的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座新的、更加沉重的冰山。苏醒，并非结束，而是踏入了更加未知、更加凶险的迷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