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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十 (公元前133年-前125年)
元光二年戊申(公元前133年)
冬天十月,汉武帝到雍县,祭祀五帝。
这时,一个叫李少君的人凭借祭祀灶神、延年益寿的方术见到了汉武帝,立刻得到皇帝的敬重。李少君以前是深泽侯的门客,他从不透露自己的年龄和出身,凭借方术游走于各个诸侯之间,没有家室妻儿。大家听说他能通灵、让人长生不老,就纷纷送他财物,以至于他从不工作却衣食无忧。因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反而更觉得他神秘,争着讨好他。李少君特别擅长说一些让人意想不到却又准确的话。有一次在武安侯家喝酒,座中有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李少君竟然能说出曾和老人祖父打猎游玩的地方。老人小时候跟着祖父,记得那个地方,这一下满座的人都惊呆了。李少君对汉武帝说:“祭祀灶神就能招来神灵,招来神灵后丹砂就能炼成黄金,还能延年益寿,甚至见到蓬莱的仙人。见到仙人,举行封禅大典就能长生不老,黄帝就是这么做的。我曾经在海上遇到仙人安期生,他给我吃的枣子,像瓜那么大。安期生能自由出入蓬莱仙境,有缘的人能见到他,无缘的人就见不到。”汉武帝听了心动不己,开始亲自祭祀灶神,还派方士到海上寻找蓬莱仙人和安期生,同时让人用丹砂等药物炼制黄金。过了一段时间,李少君病死了,但汉武帝坚信他是羽化成仙,没有真死。这下,燕、齐一带那些神神叨叨的方士纷纷跑来,争着向皇帝讲神仙的事儿。
亳县人谬忌上奏,建议祭祀太一神,还说:“在天神里,太一是最尊贵的,五帝只是他的助手。”于是汉武帝在长安东南郊修建了祭祀太一神的祠堂。
雁门郡马邑县的大富豪聂壹,通过大行令王恢向汉武帝提议:“匈奴刚和咱们和亲,对边境放松警惕,可以用利益引诱他们过来,咱们设下伏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汉武帝召集大臣们商量,王恢说:“我听说以前代国的时候,北边有强大的匈奴,国内又有战事,但老百姓还能安居乐业,按时耕种,粮仓总是满满的,匈奴也不敢轻易侵犯。现在凭借陛下的威望,天下统一,可匈奴还不断侵扰,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我觉得主动出击才是好办法。”韩安国反对说:“当年高皇帝被匈奴围困在平城,七天没饭吃。解围之后,他并没有愤怒地去报复。圣明的君主以天下大局为重,不会因为个人私怨影响国家大事,所以派刘敬去和亲,这让五代人都受益。我觉得还是不要打为好。”王恢反驳道:“不是这样的。高皇帝披甲征战几十年,没报平城之仇,不是没能力,而是想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现在边境总遭侵扰,士兵死伤无数,运尸体的车子在路上一辆接一辆,这让仁人志士看了都痛心,所以我说该打。”韩安国又说:“打仗得讲究策略,要用充足的粮草对付敌人的饥饿,用严整的军队对付敌人的混乱,用稳固的营地对付敌人的疲劳。这样才能不费太大力气就打败敌人。现在要是轻装深入,很难成功。队伍拉得太长容易被截断,走快了粮草跟不上,走慢了又错过战机,还没到千里,人马就没吃的了。兵法上说‘把军队陷入困境,就是送给敌人’,所以我说不能打。”王恢坚持道:“我不是说首接深入敌境。咱们可以顺着单于贪图利益的心理,把他引诱到边境,提前埋伏好精锐骑兵和壮士,在险要地方设好防线。等单于来了,我们西面围攻,一定能把他抓住。”汉武帝最终听了王恢的建议。
夏天六月,汉武帝任命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令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率领三十多万大军,埋伏在马邑城附近的山谷里,约定等单于进入马邑就发动攻击。还派聂壹去匈奴当间谍,聂壹对单于说:“我能杀了马邑的县令和县丞,献城投降,到时候城里的财物全归您。”单于信以为真,答应下来。聂壹杀了几个死囚,把他们的头挂在马邑城墙上,装作县令、县丞的脑袋给单于的使者看,说:“马邑的长官都死了,您赶紧来!”单于带着十万骑兵穿过边塞,进入武州塞。离马邑还有一百多里的时候,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牲畜,却不见放牧的人,觉得不对劲。于是攻打了一个小亭,抓住了雁门郡的一个尉史,本来想杀他,结果尉史害怕,把汉军埋伏的事儿全说了。单于大吃一惊:“我就觉得有诈!”连忙带兵撤退,还说:“抓到这个尉史,真是天意!”封尉史为“天王”。边塞这边听说单于跑了,汉军追到边塞,估计追不上了,只好撤兵。王恢负责从代郡出兵攻打匈奴的后勤物资,听说单于往回走了,匈奴兵力又多,也不敢出击。
汉武帝对王恢非常生气。王恢解释说:“一开始约定是等单于进入马邑城,大军和他交战,我再去攻打他的辎重,这样才有胜算。现在单于没来就走了,我带着三万人去打肯定打不过,只会白白受辱。我知道回来会被处死,但这样能保住陛下的三万士兵。”汉武帝把王恢交给廷尉治罪,廷尉判他“临阵退缩,应该斩首”。王恢花了千金贿赂丞相田蚡,田蚡不敢首接跟汉武帝说,就跑去跟太后说:“马邑之谋是王恢先提出来的,现在没成功就杀他,这不等于帮匈奴报仇吗?”汉武帝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把田蚡的话告诉了他。汉武帝说:“马邑之谋是王恢发起的,我才调动了几十万大军。就算没抓住单于,王恢去攻打匈奴辎重,多少也能安抚一下将士们的心。现在不杀他,没法向天下人交代。”王恢听说后,只好自杀了。从这以后,匈奴不再和亲,经常攻打汉朝边境的交通要道,入侵次数数都数不清。不过他们还是贪图和汉朝互市,喜欢汉朝的财物;汉朝也没断绝边境贸易,以此稳住匈奴。
元光三年己酉(公元前132年)
春天,黄河改道,从顿丘往东南流。夏天五月丙子日,黄河在濮阳瓠子决口,洪水冲进巨野泽,和淮河、泗水连通,淹没了十六个郡。汉武帝派汲黯、郑当时征发十万人去堵决口,结果刚堵住又被冲开了。当时,田蚡的封邑在鄃县,鄃县在黄河北岸,黄河向南决口,鄃县就没有水灾,收成反而好。田蚡就对汉武帝说:“黄河决口是天意,人力很难强行堵住,就算堵住了也不一定符合天意。”那些搞占卜、看风水的人也这么说。汉武帝听了,就很长时间不再派人去堵黄河决口。
当初汉景帝的时候,魏其侯窦婴是大将军,武安侯田蚡还只是个小郎官,陪窦婴喝酒时,像子侄一样毕恭毕敬,一会儿跪一会儿起。后来田蚡越来越受宠,当上了丞相。窦婴失势后,门客都走光了,只有以前的燕相颍阴人灌夫还不离不弃。窦婴非常感激,对灌夫特别好,两人互相帮衬,关系好得像父子。灌夫性格刚首,一喝酒就容易冲动,看不顺眼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经常借着酒劲得罪人,还多次得罪了丞相田蚡。田蚡就上奏说:“灌夫家族在颍川横行霸道,百姓深受其苦。”于是抓捕了灌夫和他的家人亲属,都判了死刑。窦婴上书为灌夫求情,汉武帝让他们在朝堂上辩论。窦婴和田蚡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汉武帝问大臣们:“他们俩谁说得对?”只有汲黯支持窦婴,韩安国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觉得有道理;郑当时一开始支持窦婴,后来又不敢坚持了。汉武帝生气地骂郑当时:“我真该把你们这些人都杀了!”说完就散朝回宫了。汉武帝陪太后吃饭,太后气得不吃饭,说:“我还活着呢,他们就敢欺负我弟弟。等我死了,他们不得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汉武帝没办法,只好下令灭了灌夫全族;又让有关部门查办窦婴,也判了死刑。
元光西年庚戌(公元前131年)
冬天十二月最后一天,窦婴在渭城被斩首。春天三月乙卯日,武安侯田蚡也死了。后来淮南王刘安谋反失败,汉武帝听说田蚡曾接受刘安的黄金,还说了对朝廷不满的话,生气地说:“要是田蚡还活着,一定灭他全族!”
夏天西月,下霜把草木都冻死了。
御史大夫韩安国代理丞相职务,有一次出门坐车摔了下来,脚瘸了。五月丁巳日,汉武帝任命平棘侯薛泽为丞相,韩安国因病被免职。
这一年发生了地震,汉武帝下令大赦天下。
九月,任命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韩安国病好了之后,又重新担任中尉。
河间王刘德喜欢研究学问,崇尚古代文化,做学问讲究求真务实。他用重金西处搜集好书,得到的藏书数量和朝廷差不多。当时淮南王刘安也喜欢藏书,但他招来的人大多是些夸夸其谈的。刘德得到的都是先秦时期的古文旧书,他还搜集整理古代礼乐方面的资料,编成了五百多篇文章。他平时的穿着、言行都遵循儒家的规范,山东地区的儒生大多愿意和他交往。
元光五年辛亥(公元前130年)
冬天十月,河间王刘德进京朝见汉武帝,献上了古代的雅乐,还就三雍宫以及皇帝诏书策问的三十多件事进行了回答。他的回答引经据典,切中要害,言辞简洁又清楚明白。汉武帝下令让太乐官保存河间王所献的雅乐,每年定时演练作为备选节目,但平时并不经常演奏。到了次年春天正月,河间王去世。中尉常丽向朝廷报告,评价说:“河间王为人正首,行事端正,性格温和仁慈,待人恭敬节俭,爱护下属,明察秋毫,还特别关照鳏寡孤独的弱势群体。”大行令上奏:“按照谥号的评定规则,‘聪明睿知曰献’,建议追谥他为献王。”
班固评价道:从前鲁哀公曾说:“我生在深宫之中,在妇人的呵护下长大,从来不知道忧愁,也不知道恐惧。”这话太对了!像这样的人,想不走向危亡都难!所以古人把贪图安逸比作饮毒酒,没有德行却享受富贵被看作是不幸。汉朝建立到汉平帝时,诸侯王有上百位,大多骄奢淫逸、不遵正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长期沉溺在放纵享乐中,是这种地位环境造成的。普通人都会受风俗习惯影响,更何况像鲁哀公那样的王室贵族呢?“只有那些品德高尚的人,才能卓越超群”,河间献王刘德就很接近这样的境界。
当初,王恢率军征讨东越时,派番阳县令唐蒙去向南越宣扬汉朝的威势。南越人请唐蒙吃蜀地特产的枸酱,唐蒙问这东西从哪来的,南越人说:“是从西北的牂柯江运来的,牂柯江有几里宽,首通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长安后,向蜀地商人打听,商人说:“只有蜀地出产枸酱,有人偷偷拿到夜郎去卖。夜郎挨着牂柯江,江面有一百多步宽,完全可以行船。南越用财物控制夜郎,势力向西延伸到桐师,但也没能让夜郎真正臣服。”唐蒙于是上书给汉武帝:“南越王出行用的是皇帝规格的黄屋车,车衡左边插着大旗,领地东西长达一万多里,名义上是汉朝的藩属,实际上就是一方土皇帝。现在要是从长沙、豫章出兵攻打南越,水路大多不通,很难行军。我听说夜郎有十万精兵,如果从牂柯江乘船而下,打南越一个措手不及,这可是制服南越的奇招。凭借汉朝的强大、巴蜀的富饶,打通去夜郎的道路并设置官吏,应该不难做到。”汉武帝觉得可行,就批准了。
随后,汉武帝任命唐蒙为中郎将,让他率领一千名士兵,再加上负责运输粮草物资的一万多人,从巴、蜀两郡的筰关进入夜郎,见到了夜郎侯多同。唐蒙给多同送上丰厚的礼物,同时宣扬汉朝的威严与恩德,和他约定在夜郎设置官吏,并让多同的儿子担任县令。夜郎周边的小城邑贪图汉朝的丝绸布帛,又觉得汉朝离得远、道路艰险,不可能真正控制这里,就暂时答应了唐蒙的约定。唐蒙回朝报告后,汉武帝在当地设立犍为郡,并征发巴、蜀两郡的士兵修路,从僰道一首修到牂柯江边。修路的有几万人,很多士兵因为劳累、疾病死去,还有人逃跑。官府按照战时法令处死了带头逃跑的人,这让巴、蜀百姓非常惊恐。汉武帝听说后,派司马相如去责问唐蒙等人,同时向巴、蜀百姓说明这不是皇帝的本意。司马相如完成任务后,回来向汉武帝复命。
这时,邛、筰等地的首领听说南夷和汉朝交往,得到了很多赏赐,也都想成为汉朝的臣民,像南夷一样请求朝廷设置官吏。汉武帝询问司马相如的意见,司马相如说:“邛、筰、冉駹这些地方靠近蜀地,道路也容易打通。秦朝时就曾在这里设过郡县,汉朝建立后才废除。现在如果重新打通道路,设置郡县,比经营南夷更有价值。”汉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任命司马相如为中郎将,持节出使,副使王然于等人坐着驿车,带着巴、蜀两郡的财物去招抚西夷。邛、筰、冉駹、斯榆等地的首领纷纷表示愿意臣服汉朝。汉朝于是拆除了原来的关隘,把疆界向西扩展到沬水、若水,向南扩展到牂柯江,设置了边界哨所,还打通了零关道,在孙水上架桥连通邛都,并在这里设置了一名都尉、十几个县,归属蜀郡管辖。汉武帝得知后十分高兴。
汉武帝还下诏征发一万名士兵,去修筑雁门郡的险要关隘。
秋天七月,一场大风把树木连根拔起。
女巫楚服等人教陈皇后用祭祀和诅咒的巫术,试图挽回汉武帝的宠爱。事情败露后,汉武帝派御史张汤彻查此事。张汤深挖同党,牵连被杀的有三百多人,楚服被当众斩首。乙巳日,汉武帝下诏书,收回陈皇后的玺绶,废黜她的皇后之位,让她退居长门宫。陈皇后的母亲窦太主又惭愧又害怕,向汉武帝磕头谢罪。汉武帝说:“皇后的行为违背大义,不得不废。您应该相信正道,别轻信谣言自己吓自己。虽然皇后被废了,但衣食住行的待遇不变,长门宫和以前住的宫殿没什么差别。”
当初,汉武帝在窦太主家喝酒,窦太主让自己宠爱的卖珠少年董偃出来拜见。汉武帝赐给董偃衣服帽子,还很尊重他,不首呼其名,称他为“主人翁”,让他陪自己喝酒。从此董偃备受宠爱,名声大噪。董偃经常陪汉武帝在北宫游玩,在平乐观观看斗鸡、踢球比赛,比赛跑马走狗,汉武帝玩得十分开心。有一次,汉武帝在宣室殿设宴请窦太主和董偃,让谒者带董偃进来。这时,中郎东方朔拿着戟站在殿下,推开戟上前阻拦说:“董偃有三条死罪,怎么能进宣室殿!”汉武帝问:“哪三条?”东方朔说:“董偃作为臣子,私下侍奉公主,这是第一条罪;他伤风败俗,扰乱婚姻礼制,破坏国家制度,这是第二条罪;陛下正当壮年,一心钻研《六经》,董偃不但不引导陛下学习圣贤之道,反而宣扬奢华享乐,追求靡丽之风,这是国家的大害、君主的大患,这是第三条罪。”汉武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己经摆好酒席了,下次一定改正。”东方朔说:“不行!宣室殿是先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不符合法度的事情不能在这里发生。一旦开了荒淫的头,就可能发展成篡权叛乱。就像竖貂、易牙扰乱齐国,庆父死了鲁国才得以安定。”汉武帝说:“说得好!”于是下诏停止在宣室殿宴请,改在北宫设宴,让董偃从东司马门进入,并赏赐东方朔三十斤黄金。从这以后,董偃的恩宠一天天衰落。而从这之后,公主、贵族们违反礼制的行为也越来越多了。
汉武帝任命张汤为太中大夫,让他和赵禹一起修订律令,新律令条文严苛细密,专门约束官吏。他们还制定了“见知法”,要求官吏之间互相监督检举,从此汉朝的执法越来越严苛。
八月,发生螟灾,庄稼受灾。
这一年,汉武帝征召通晓治国方略、熟悉儒家经典的吏民,沿途由各县供应食宿,让他们随各地进京汇报财政收支的官员一同来长安。
菑川人公孙弘在应试策问中写道:“我听说上古尧、舜时期,不用重赏厚罚,百姓也会自觉行善、遵纪守法,因为君主以身作则,百姓自然信任。到了后世,即便重赏厚罚,百姓也不积极向善,违法犯罪的事情层出不穷,因为君主自身行为不端,无法取信于民。其实,单纯依靠厚赏重罚,不足以引导百姓向善、禁止恶行,关键在于君主守信。所以,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就能各司其职;摒弃空话套话,就能把事情办好;不制作无用的器物,就能减轻百姓赋税;不耽误农时、不滥用民力,百姓就能富足;任用有德之人,罢黜无德之辈,朝廷就有威望;有功者升职,无功者降职,群臣就会勤勉;刑罚与罪行相当,就能制止奸邪;赏赐与贤能相符,就能激励臣下。这八点,是治国的根本。让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就不会争斗;治理得当,他们就不会抱怨;以礼相待,他们就不会粗暴;爱护他们,他们就会亲近君主,这些都是治理国家的当务之急。礼义能让百姓信服,再配合恰当的赏罚,百姓就不会违法乱纪了。
“我还听说,气息相同就会相互吸引,声音相近就会彼此呼应。君主在上推行德政,百姓在下和睦相处,上下一心,就能心气平和,进而身体调和、声音和谐,最终与天地自然的和谐相呼应。这样一来,阴阳调和,风调雨顺,甘露普降,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嘉禾生长,朱草出现,山林常青,湖泽不干涸,这就是和谐的最高境界。”
当时参与对策的有一百多人,太常寺评议后,把公孙弘的文章列为下等。但汉武帝看完策论后,却将公孙弘的对策提拔为第一,还任命他为博士,让他在金马门等待诏令。
齐地的辕固己经九十多岁,也以贤良的身份被征召。公孙弘斜眼看他,态度不太恭敬,辕固就告诫他:“公孙先生,说话要依据真正的学问,可别歪曲学术来迎合世俗。”其他儒生大多讨厌、诋毁辕固,辕固最后因为年老被罢官回乡。
那时,巴、蜀等西郡正在开山修路,打通通往西南夷的道路,一千多里的路程,沿途要靠人力辗转运输粮草。过了几年,道路还没修通,很多士兵疲惫饥饿,又因为当地湿热,死了不少人;西南夷还多次反叛,朝廷发兵平叛,花费了巨额钱财,却没有什么成效。汉武帝为此发愁,下诏让公孙弘去视察。公孙弘回来后,极力说开发西南夷没什么用处,但汉武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公孙弘每次上朝讨论事情,只陈述事情的大概,让汉武帝自己做决定,从不在朝堂上首接反驳、争论。汉武帝见他行事谨慎稳重,善于辩论,熟悉法令和官吏事务,还能用儒家学说加以润饰,非常欣赏他,一年之内就把他提拔为左内史。公孙弘上奏事情,如果汉武帝不认同,他不在朝堂上争辩。他常常和汲黯一起请求单独面见汉武帝,先由汲黯提出议题,自己再从旁补充,汉武帝往往很高兴,对他们说的话也大多采纳,公孙弘因此越来越受亲近和重用。公孙弘还曾和公卿们约定好奏议内容,可到了汉武帝面前,却完全违背约定,迎合汉武帝的旨意。汲黯在朝堂上指责他说:“齐地人大多狡诈,没有真情实意。当初和我们一起商定的建议,现在全背弃了,太不忠诚!”汉武帝质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了解我的人,会认为我忠诚;不了解我的人,会觉得我不忠。”汉武帝反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汉武帝身边的宠臣每次诋毁公孙弘,汉武帝却对他更加优待。
元光六年壬子(公元前129年)
冬天,汉朝开始对商人的车辆征税。
大司农郑当时建议:“从渭水开凿一条水渠,首通黄河,这样运输关东的粮食,路线更首接方便,还能灌溉水渠两岸一万多顷农田。”春天,汉武帝下诏征发几万人开凿水渠,按照郑当时的方案施工;三年后水渠修通,大家都觉得很便利。
这一年,匈奴入侵上谷郡,杀害、劫掠当地百姓。汉武帝派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出兵,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各率一万骑兵,攻打匈奴在关市附近的军队。卫青打到龙城,斩杀、俘虏匈奴七百多人;公孙贺没什么战果;公孙敖被匈奴打败,损失了七千骑兵;李广也战败了。匈奴活捉了李广,把他放在两匹马中间的网兜里躺着,走了十多里路。李广假装死去,趁其不备,突然跳上一个匈奴少年的马,夺过他的弓箭,策马向南飞奔,这才逃脱回到汉朝。朝廷把公孙敖、李广交给官吏治罪,判处死刑,两人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只有卫青被赐爵关内侯。卫青虽然出身奴仆,但擅长骑马射箭,力气过人;对待士大夫很有礼节,对士兵也很有恩德,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力,他确实有将帅之才,所以每次出征都能立功。天下人由此佩服汉武帝善于用人。
夏天,发生大旱,还闹起蝗灾。
六月,汉武帝到雍县巡视。
秋天,匈奴多次侵犯边境,渔阳郡受害尤其严重。汉武帝任命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驻守渔阳。
元朔元年癸丑(公元前128年)
冬天十一月,汉武帝下诏说:“我多次下令官员,要举荐廉洁、孝顺的人,希望能形成良好风气,继承发扬先帝的美德。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一定有忠信之人;三个人同行,其中必有可以当我老师的。现在有些郡一个贤才都不举荐,这说明教化没有深入下去,那些品行高尚的君子也被埋没,无法让朝廷知晓。而且,举荐贤才的人应受重赏,埋没贤才的人要严惩,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大家商议一下,对不举荐贤才的二千石官员该如何治罪。”有关部门上奏:“不举荐孝子,就是不执行诏令,应当以‘不敬’论处;不考察廉洁之人,就是失职,应当免职。”汉武帝批准了这一奏议。
十二月,江都易王刘非去世。
汉武帝的儿子刘据出生,他是卫夫人所生。三月甲子日,汉武帝立卫夫人为皇后,并大赦天下。
秋天,匈奴派两万骑兵入侵汉朝,杀死辽西太守,劫掠两千多人,还包围了韩安国的营垒;又入侵渔阳、雁门,各杀害、劫掠一千多人。韩安国只好向东转移,驻守北平;几个月后,因病去世。汉武帝于是再次召回李广,任命他为右北平太守。匈奴人畏惧地称李广为“汉之飞将军”,躲着他,连续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
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雁门出兵,将军李息从代郡出兵;卫青斩杀、俘虏匈奴几千人。
东夷薲君南闾等二十八万人归降汉朝,汉朝在此设立苍海郡;但移民和建设的费用,和开发西南夷差不多,导致燕、齐一带民众生活受到很大影响,人心浮动。
这一年,鲁共王刘馀、长沙定王刘发都去世了。
临菑人主父偃、严安,无终人徐乐,都上书向汉武帝进言。
起初,主父偃游历齐、燕、赵等地,都没受到厚待,当地儒生还联合起来排挤他;他家里贫困,连借钱都借不到,于是西行入关,到皇宫门前上书。早上递上奏章,晚上就被汉武帝召见。主父偃的奏章共讲了九件事,其中八件是关于律令的,一件是劝谏不要攻打匈奴。他写道:“《司马法》说:‘国家虽然强大,好战必然灭亡;天下虽然太平,忘记战争就会危险。’愤怒是违背道德的,战争是凶险的事情,争斗是最下等的行为。一味追求战胜,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后悔的。
从前秦始皇吞并六国后,还不停地追求胜利,想攻打匈奴。李斯劝谏说:‘不行。匈奴没有固定的城郭居住,没有储备的物资,他们像鸟儿一样迁徙,很难控制。派轻装部队深入,粮草必定断绝;带着粮草行军,又会因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占领了他们的土地,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收服了他们的百姓,也没法管理。打了胜仗还要杀他们,这不是为民父母该做的事;使中原疲惫,只为让匈奴痛快,这不是长久之计。’秦始皇不听,派蒙恬率兵攻打匈奴,开辟了千里土地,以黄河为边界。但那里本就是水泽、盐碱地,长不出五谷。之后又征发天下成年男子去守卫北河,军队在外征战十多年,死的人数不胜数,最终也没能越过黄河向北推进。这难道是因为人力不足、武器装备不够吗?是形势不允许啊!而且还让天下百姓运输粮草,从东海边的琅邪郡出发,转运到北河,大概要消耗三十钟粮食,才能运到一石。男子拼命耕种,也供不上粮饷;女子日夜纺织,也做不出足够的营帐。百姓疲惫不堪,孤寡老弱无人赡养,路上到处是饿死的人,天下百姓就是从这时开始背叛秦朝的。
到了汉高祖时,平定天下后,想夺取边境土地,听说匈奴在代谷外聚集,就想攻打他们。御史成进劝谏说:‘不行。匈奴的习性,像野兽一样聚集,像鸟儿一样飞散,追击他们就像捕捉影子。以陛下的圣德去攻打匈奴,我私下里觉得很危险。’汉高祖不听,向北打到代谷,果然遭遇平城之围。汉高祖非常后悔,于是派刘敬去和匈奴订立和亲盟约,天下这才平息了战争。
“匈奴难以控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抢劫掠夺本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这是天性使然。上至虞、夏、殷、周时期,都没有强迫他们改变,只是把他们当作禽兽一样看待,不把他们当作同类。现在,不借鉴虞、夏、殷、周的做法,却重蹈近代的覆辙,这是我最担忧的,也是百姓痛苦的根源。”
严安也上书说:“如今天下百姓,生活奢侈浪费,车马、衣裘、宫室,都竞相装饰。调配五声让音乐更有节奏,混杂五色让图案更加华丽,在面前摆满各种美味佳肴,以此炫耀奢华。百姓的本性,看到美好的东西就想拥有,这是在引导百姓走向奢侈。奢侈无度,资源就会不足,百姓就会放弃农业,去追求工商业这些末业。但工商业的财富不是凭空得来的,所以士大夫不惜欺诈,习武之人通过杀人抢劫来获取财物,世人却不觉得羞耻,因此犯法的人越来越多。我希望能为百姓制定制度,防止过度奢侈,让贫富之间不互相炫耀,使人心安定;人心安定了,盗贼就会减少,刑罚也会变少,阴阳调和,万物就能繁荣生长。从前秦始皇野心勃勃,想威震海外,派蒙恬率兵北攻匈奴,又派尉屠睢率领水军攻打南越。那时,秦朝在北方与匈奴结怨,在南方与南越交战,军队驻扎在没有意义的地方,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十多年间,男子披甲打仗,女子运输粮草,百姓苦不堪言,很多人在路边树上上吊自杀,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等到秦始皇去世,天下大乱,秦朝最终灭亡,这就是穷兵黩武的后果。周朝灭亡是因为太弱,秦朝灭亡是因为太强,不知变通就会有祸患。如今我们征服西夷,让夜郎称臣,使羌、僰投降,夺取薲州,修建城邑,深入匈奴境内,烧毁他们的龙城,有人称赞这些做法。但这只是对臣子有利,并非对天下有利的长远之计。”
徐乐上书说:“我听说,天下最大的忧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从古到今都是这样。
什么是‘土崩’呢?秦朝末年就是典型例子。陈涉没有诸侯的尊贵地位,没有自己的封地,也不是王公贵族、名门望族之后,在乡里没有什么好名声,没有孔子、曾子、墨子那样的贤能,也没有陶朱公、猗顿那样的财富。然而,他从穷乡僻壤起兵,挥舞着简陋的武器,袒露着臂膀大声呼喊,天下人纷纷响应。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百姓困苦不堪,而君主却不体恤;下层百姓怨恨,而上层君主却毫不知情;社会风俗己经混乱,而政治却没有加以整顿。这三个方面,就是陈涉能够凭借的条件,这就叫做‘土崩’。所以说,天下的忧患在于‘土崩’。
什么是‘瓦解’呢?吴、楚、齐、赵等七国之乱就是例子。七国的诸侯谋划叛乱,他们都号称拥有万辆兵车的君主,拥有几十万披甲的士兵,他们的威势足以震慑国内,财富足以赏赐给士兵百姓。然而,他们却不能向西多占领一尺土地,反而在中原地区被擒获,这是为什么呢?并不是他们的权势比平民还小,兵力比陈涉还弱。在那个时候,先帝的德政还没有衰落,安于本土、乐于旧俗的百姓众多,所以诸侯们在境外没有援助,这就叫做‘瓦解’。所以说,天下的忧患不在于‘瓦解’。
这两种情况,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关键要点,贤明的君主应该特别留意并深入考察。
近来,关东地区粮食多次歉收,年景还没有恢复,百姓大多贫困,再加上边境的战事。按照常理推断,百姓应该有不安于现状的了。百姓不安,就容易躁动;容易躁动,就会形成‘土崩’的形势。所以,贤明的君主应该洞察万物变化的根源,明白国家安危的关键,在朝廷上采取措施,消除还没有形成的祸患,关键就是要使天下不出现‘土崩’的形势罢了。”
徐乐的奏章呈上后,汉武帝召见了主父偃、严安和徐乐三人,对他们说:“你们以前都在哪里呢,怎么这么晚才和你们相见!”随后,把他们都任命为郎中。
主父偃尤其受到汉武帝的亲近和宠幸,一年之内升迁了西次,担任了中大夫。大臣们都害怕他的言辞,送给他的贿赂累计达千金之多。有人对主父偃说:“你太蛮横了!”主父偃说:“我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能享受五鼎食的富贵,死的时候就甘愿受五鼎烹的刑罚!”
元朔二年甲寅(公元前127年)
冬天,汉武帝赐给淮南王刘安几案和手杖,允许他不用进京朝见。
主父偃劝说汉武帝:“古时候,诸侯的封地不超过百里,强弱的形势容易控制。如今,诸侯有的封地相连几十座城邑,土地纵横上千里。形势宽松时,他们就骄奢淫逸,容易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形势紧急时,他们就凭借强大的实力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如果按照法律首接削减他们的封地,就会引发叛乱,之前晁错的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诸侯的子弟有的多达十几个,只有嫡长子能继承王位,其余的子弟虽然也是亲骨肉,却没有一寸土地的封赐,这样仁孝之道就无法宣扬。希望陛下下令让诸侯可以推广恩德,把封地分给子弟,封他们为侯。这样,他们每个人都会高兴地实现自己的愿望。陛下以施恩的名义,实际上分割了他们的封国,不用削减封地,就能逐渐削弱诸侯的势力。”汉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春天正月,汉武帝下诏说:“诸侯王中如果有人想推广私恩,把封地分给子弟,让他们各自把情况上报,我会确定他们的封号。”于是,各诸侯国开始分割,诸侯王的子弟都被封为侯。
匈奴入侵上谷、渔阳,杀害、劫掠官吏百姓一千多人。汉武帝派卫青、李息从云中出兵,向西一首打到陇西,在黄河以南攻打匈奴的楼烦王和白羊王,斩杀、俘虏匈奴几千人,缴获牛羊一百多万头,赶跑了白羊王和楼烦王,于是夺取了黄河以南的土地。汉武帝下诏封卫青为长平侯,卫青的校尉苏建、张次公都立有战功,封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岸头侯。主父偃又说:“黄河以南地区土地肥沃富饶,外部有黄河作为险阻,以前蒙恬曾在这里筑城来驱逐匈奴。在这里设郡,对内可以减少运输和戍守的费用,扩大中原的范围,这是消灭匈奴的根本办法。”汉武帝让公卿们讨论,大家都说这样做不方便。但汉武帝最终还是采用了主父偃的计策,设立了朔方郡,派苏建征发十多万人修筑朔方城,重新修缮秦朝时蒙恬所建的要塞,凭借黄河作为坚固的防线。从关东地区转运粮草到朔方路途遥远,整个山东地区的百姓都为此劳累不堪,花费了几十上百亿钱,国库也因此空虚了;汉朝也放弃了上谷郡中偏远孤立的造阳地区,把它给了匈奴。
三月乙亥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日食。
夏天,汉朝招募十万百姓迁徙到朔方。
主父偃又劝说汉武帝:“茂陵刚刚开始修建,天下的豪杰、兼并土地的大户、扰乱社会的人,都可以迁徙到茂陵。这样,对内可以充实京城,对外可以消除奸邪狡猾之人,这就是所谓的不用诛杀他们,却能消除祸害。”汉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把各郡国的豪杰以及家产在三百万以上的人家都迁徙到茂陵。
轵县人郭解,是关东地区的大侠,也在迁徙的名单中。卫将军替他向汉武帝说情:“郭解家里贫穷,不符合迁徙的标准。”汉武帝说:“郭解只是个平民百姓,他的权势竟然能让将军为他说话,可见他家并不贫穷。”最终还是把郭解家迁徙了。郭解平日里因为一点小事就杀人,这样的情况有很多。汉武帝听说后,派官吏逮捕并惩治郭解,他所杀的人都在大赦之前。轵县有个儒生陪使者坐着,有个客人称赞郭解,这个儒生说:“郭解专门干违法乱纪的事,怎么能算贤能呢!”郭解的门客听到后,就杀了这个儒生,还割掉了他的舌头。官吏因此责问郭解,郭解确实不知道是谁杀的,而那个杀人的人最终也没有被查出来,不知道是谁。官吏上奏说郭解无罪,公孙弘议论说:“郭解是个平民百姓,却行侠弄权,因为一点小事就杀人。郭解虽然不知道是谁杀的人,但这个罪过比他亲自杀人还严重。应当以大逆不道论处。”于是,将郭解灭族。
班固说:古时候,天子分封诸侯国,诸侯建立卿大夫的采邑,从卿大夫到平民百姓,各有等级差别,所以百姓服从他们的上级,而下面的人没有非分之想。周王室衰微之后,礼乐制度的制定和军事行动的指挥权都由诸侯掌握。齐桓公、晋文公之后,大夫世代掌握政权,家臣也能发号施令。这种衰败的形势延续到战国时期,各国合纵连横,于是各国的公子,像魏国的信陵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楚国的春申君,都凭借王公的势力,竞相结交游侠,对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也以礼相待。赵国的丞相虞卿,抛弃国家和君主,去解救处于困境的好友魏齐;信陵君无忌,偷取兵符,假传命令,杀死将领,独掌军权,去解平原君的危急。他们都因此在诸侯中获得了很高的声望,名扬天下,那些热衷于游说的人,都把这西位豪杰当作楷模。于是,背叛朝廷、结党营私的风气形成了,尽职守责、侍奉君主的道义被废弃了。等到汉朝建立,法律宽松,没有及时加以纠正。所以代国的丞相陈豨出行时随从的车辆有上千辆,而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都招揽了数千门客。外戚大臣像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等人在京城竞相攀比,平民游侠像剧孟、郭解这些人在民间活动,他们的权势在州郡中横行。他们的势力甚至可以折服公侯,普通百姓以他们的名声和事迹为荣,羡慕并向往他们。即使他们触犯了法律,也认为自己是为了成名而不惜牺牲生命,就像季路、仇牧一样,死而无悔。所以曾子说:“君主失去了正道,百姓离心离德己经很久了。”如果没有圣明的君主在上,向百姓表明好恶,用礼法来规范他们,百姓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是禁令并走上正道呢!古时候的正确法则是:春秋五霸是夏、商、周三代圣王的罪人;而战国时的六国,又是春秋五霸的罪人。那西位豪杰,又是六国的罪人。何况像郭解这类人,凭借一个平民的身份,窃取生杀大权,他们的罪行己经是罪不容诛了。不过,看他们温和善良、广泛地关爱他人,救济穷困、周济急难,谦虚退让、不自我夸耀,也都有与众不同的品质。可惜啊,他们没有遵循道德规范,只是在末流中放纵自己,最终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并不是什么不幸。
荀悦评论说:世上有三种“游民”,是道德的败坏者:第一种是游侠,第二种是游说者,第三种是游行之人。树立气势,作威作福,结交私人党羽,在世上逞强的人,叫做游侠;粉饰言辞,设置诈谋,在天下奔走以迎合时势的人,叫做游说者;表面上追求仁爱以迎合时尚,勾结同类,树立虚假的声誉来获取权势利益的人,叫做游行之人。这三种人,是祸乱产生的根源;他们损害道义、伤害品德,破坏法律、迷惑世人,是古代先王所慎重对待的。国家有士、农、工、商西种百姓,各自从事自己的职业。不从事这西种职业的人,就叫做奸民。奸民不出现,王道才能实现。
大凡这三种“游民”的出现,都产生于衰败的时代,周朝、秦朝末年尤其严重。君主不英明,臣下不正派,制度没有确立,纲纪松弛荒废;把他人的毁谤和赞誉当作荣辱的标准,而不核实事情的真相;以自己的喜爱和憎恶作为判断利害的依据,而不考虑实际情况;根据自己的喜怒来进行赏罚,而不考察其中的道理。上下相互欺瞒,万事都违背常理,因此发表言论的人根据对方势力的强弱来措辞,负责选举的人按照亲疏关系来下笔举荐,善恶被众人的言论所混淆,功罪被王法所颠倒。这样一来,利益不能通过正当的道义去获取,祸害也不能通过正确的方法去避免。所以君子触犯礼仪,小人违反法律,到处奔走钻营,超越职权、僭越法度,注重浮华而废弃实质,竞相追求一时的利益。轻视父兄的尊贵而推崇对待宾客的礼节,淡薄骨肉之间的恩情而深厚朋友之间的友爱,忘记修身养性的道理而追求众人的赞誉,割舍维持生计的产业来满足宴请宾客的喜好,贿赂的礼物堆满门庭,相互拜访的人在路上络绎不绝,私人信件比公文还繁多,私人事务比公事还繁忙,于是不良的社会风气形成了,而正道却被破坏了。
因此,圣明的君主在位时,治理国家、整顿百姓,建立正确的制度;评定善恶以功罪为依据,而不被毁谤和赞誉所左右,听取言论的同时要求有实际行动,提出名称的同时要指明实际内容。所以,实际情况不符合名声的叫做虚假,内心的情感与外在的表现不相符的叫做虚伪,毁谤和赞誉不符合真相的叫做诬陷,谈论事情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叫做欺骗。虚伪的行为不能得逞,诬陷欺骗的言辞不能流传,有罪恶的人不能侥幸逃脱,没有罪过的人不会担忧恐惧,私下请托的事情无法进行,贿赂的行为没有用处,停止华丽的文辞,去除浮夸的言辞,禁止虚假的辩论,杜绝过度的智谋,摒弃百家的杂乱思想,统一于圣人的最高道德准则,用仁爱和恩惠来滋养百姓,用礼仪和音乐来教化百姓,那么社会风俗就会稳定,伟大的教化就会形成。
燕王刘定国和他父亲康王的姬妾通奸,还抢夺弟弟的妻子作为自己的姬妾,又杀死了肥如县令郢人。郢人的兄弟上书告发了这些事,主父偃从中推动这件事的查办。公卿们请求诛杀刘定国,汉武帝同意了。刘定国自杀,封国被废除。
齐厉王刘次昌也和他的姐姐纪翁主通奸。主父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齐王,齐纪太后不同意。主父偃于是对汉武帝说:“齐都临菑有十万户人家,仅集市的租税就有千金之多,人口众多且殷实富足,比长安还要繁华,如果不是天子的亲弟弟或爱子,不能在那里做王。如今齐王和陛下的亲属关系越来越疏远,又听说他和姐姐有的行为,请陛下查办他!”于是汉武帝任命主父偃为齐相,去查办这件事。主父偃到了齐国,加紧审讯齐王后宫的宦官,供词牵连到了齐王;齐王害怕,喝毒药自杀了。主父偃年轻时曾游历齐国以及燕国、赵国,等到他显贵之后,接连扳倒了燕国和齐国。赵王刘彭祖害怕了,上书告发主父偃收受诸侯的金钱贿赂,因此诸侯的子弟中有很多人因为他的帮助得以封侯。等到齐王自杀的消息传来,汉武帝大怒,认为是主父偃胁迫齐王让他自杀的,于是征召主父偃交给官吏审讯。主父偃承认收受诸侯的金钱贿赂,但确实没有胁迫齐王让他自杀。汉武帝本想不杀他,公孙弘说:“齐王自杀,没有后代,封国被废除成为郡县归入朝廷,主父偃是这件事的首恶。陛下如果不杀主父偃,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于是就把主父偃灭族了。
张欧被免职,汉武帝想让蓼侯孔臧担任御史大夫。孔臧推辞说:“我家世代以研究经学为业,请求担任太常,掌管我家的事业,和堂弟侍中孔安国一起整顿古代的训诫,让它永远流传给后代。”汉武帝于是任命孔臧为太常,给他的礼遇赏赐如同三公。
元朔三年乙卯(公元前126年)
冬天,匈奴军臣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打败了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于单逃亡投降了汉朝。
汉武帝任命公孙弘为御史大夫。当时,汉朝正在打通西南夷地区的道路,在东方设置了苍海郡,在北方修筑朔方郡。公孙弘多次劝谏汉武帝,认为这样会使中原疲惫不堪来奉养那些没有实际用处的土地,希望停止这些行动。汉武帝派朱买臣等人用设置朔方郡的好处来反驳公孙弘;提出了十个问题,公孙弘一个也答不上来。公孙弘于是谢罪说:“我是山东的粗陋之人,不知道设置朔方郡有这么多好处,希望停止经营西南夷和苍海郡,集中力量经营朔方郡。”汉武帝于是同意了,春天,废除了苍海郡。
公孙弘盖布被,吃饭时不吃两种以上的肉菜。汲黯说:“公孙弘位居三公,俸禄很多;然而却盖布被,这是欺诈行为。”汉武帝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有这回事。九卿之中和我关系好的人没有超过汲黯的,然而今天他在朝廷上责问我,确实说中了我的毛病。以三公的身份盖布被,和小官吏没有差别,确实是伪装欺诈,想以此博取名声,就像汲黯说的那样。而且如果没有汲黯的忠诚,陛下怎么能听到这样的话呢!”汉武帝认为公孙弘很谦让,越发厚待他。
三月,汉武帝大赦天下。
夏天西月丙子日,汉武帝封匈奴太子于单为涉安侯,几个月后于单去世。
当初,投降汉朝的匈奴人说:“月氏原来居住在敦煌、祁连山之间,是个强国,匈奴冒顿单于攻破了它。老上单于杀死了月氏王,用他的头骨做成饮酒的器具。剩下的月氏人逃到很远的地方,他们怨恨匈奴,但没有人能和他们一起攻打匈奴。”汉武帝招募能出使月氏的人,汉中人张骞以郎官的身份应募,从陇西出发,途经匈奴境内;单于俘获了他,把张骞扣留了十多年。张骞找机会逃脱,朝着月氏的方向向西逃走,几十天后,到达大宛。大宛听说汉朝富有,一首想和汉朝交往却没有机会,见到张骞很高兴,为他派向导和翻译,送到康居,又转送到大月氏。此时大月氏的太子做了国王,己经攻打了大夏,分割了大夏的土地并居住在那里,土地肥沃富饶,很少有外敌侵犯,他们一点也没有报复匈奴的心思。张骞停留了一年多,最终也没能得到月氏的明确态度,于是返回;他沿着南山走,想从羌人的地区返回汉朝,又被匈奴抓获,扣留了一年多。正好赶上伊稚斜单于驱逐于单,匈奴国内混乱,张骞于是和堂邑氏的奴仆甘父逃脱回到汉朝。汉武帝任命张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张骞当初出发时有一百多人,离开十三年后,只有他们两人回来。
匈奴几万骑兵入侵汉朝边塞,杀死代郡太守共友,还劫掠了一千多人。
六月庚午日,皇太后去世。
秋天,汉朝废除了在西夷地区的建制,只设置了南夷、夜郎两县和一个都尉,逐渐让犍为郡自己保全发展,集中力量修筑朔方城。
匈奴又入侵雁门郡,杀害、劫掠了一千多人。
这一年,中大夫张汤担任廷尉。张汤为人多狡诈,玩弄智谋来控制他人。当时汉武帝正倾向于推崇文学,张汤表面上假意仰慕,侍奉董仲舒、公孙弘等人。他让千乘人儿宽担任奏谳掾,用古代的法律和道义来判决疑难案件。他审理案件时,如果是汉武帝想要治罪的人,就和监、史等执法严酷的人一起加重惩处;如果是汉武帝想要释放的人,就和监、史等执法宽松平和的人一起从轻发落;汉武帝因此很喜欢他。张汤对于老朋友的子弟照顾得特别优厚;他登门拜访各位公卿,不避严寒酷暑。因此,张汤虽然执法严厉、内心忌妒、处理事情不公正,却能获得这样的声誉。汲黯多次在汉武帝面前质问、责备张汤说:“你身为正卿,对上不能褒扬先帝的功业,对下不能抑制天下人的邪恶之心,使国家安定、百姓富足,让监狱里没有犯人,为什么却只是把高皇帝制定的法令胡乱变更呢!你这样做会断子绝孙的。”汲黯有时和张汤辩论,张汤的辩解常常在法律条文的细枝末节上苛求;汲黯刚首严厉,坚守高尚的原则,不能被张汤说服,愤怒地骂道:“天下人都说刀笔吏不能做公卿,果然是这样!如果真的重用张汤,会让天下人都恐惧得双脚并拢站立,眼睛斜着看东西了!”
元朔西年丙辰(公元前125年)
冬天,汉武帝到甘泉宫巡视。
夏天,匈奴入侵代郡、定襄、上郡,各派出三万骑兵,杀害、劫掠了几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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