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熔火棘心的馈赠

黎明前的灰紫色像一层冰冷的幕布，沉重地覆盖着云纱城。空气里弥漫着凝滞了一整夜的尘埃与露水的气味，寒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西城门卫兵岗哨昏黄的石灯下，值夜人抱着长矛缩在墙角打盹，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沐沐站在尚未开启的城门口不远处，指尖深深掐进了粗布围裙的边角。她眼窝下方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影，昨夜几乎整晚都蜷在灶台后的草垛上，靠着那点微弱的炉火余温硬撑。不是因为生意太好忙不过来，而是彻骨的焦虑，如同细密的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

“炙火小厨”赖以生存的命脉——低阶炙炎迅猛龙的肉，彻底断了。

昨天她咬牙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乎是爬着去的赤石山谷入口那几处熟悉的迅猛龙刷新点。山谷入口像一张贪婪的巨口，连日光都吝啬深入。可等待她的不再是蜥蜴的嘶鸣，而是密集杂乱的、沉重的、宛如巨石砸地的脚步声！

一队穿着统一制式厚皮甲、手持精钢长矛、神情剽悍的玩家小队，如同分水岭般，牢牢封锁住了山谷最重要的隘口。每人左臂上都绑着一条血染般的红巾，纹着一个利爪撕裂盾牌的徽记——【血爪佣兵团】。这显然是个新兴但极有组织性的、专靠霸占低级练级区向散人玩家收“保护费”的团体。

“站住！血爪清场！”一个脸带刀疤的壮汉像铁塔般挡在入口，长矛柄顿地，发出闷响，震得地上的碎石簌簌颤抖，“刷材料？找食材？懂不懂规矩？一小时三个银币！或者滚蛋！”他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其他血爪成员散布在西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形单影只、一看就没什么反抗能力的苏沐沐。他们的装备虽然比不上顶尖玩家，但比起苏沐沐这身破布袍和卷刃匕首，强了太多。眼神里的贪婪和压迫感，毫不掩饰。

三个银币？苏沐沐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这相当于六十个铜币！是她几天才卖出来的辛苦钱总和！就为了进去碰碰运气，还不一定能遇到迅猛龙？更别提狩猎过程本身的危险！这笔“过路费”，无异于明抢！

“我……我没钱……”苏沐沐的声音干涩沙哑。面对绝对的力量差距，任何愤怒和委屈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钱？那就滚远点！别碍事！”刀疤脸嗤笑一声，厌恶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小厨子？呵，靠这个想发财？不如投靠我们血爪端盘子！”

刺耳的哄笑从周围传来。

苏沐沐僵在原地，血液仿佛被冻结。手指抠在粗糙的石壁上，留下几道发白的印痕。空气里的硫磺味和血气似乎凝固了，沉沉地压在她胸口。她没有再尝试分辩，也没有能力冲撞。只是默默地、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后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冷的刀刃上。

血爪佣兵团的嘲笑声在身后被山谷的风扯碎，钻进她耳朵里，却显得格外尖锐。

没有食材。小店就成了无米之炊。昨晚的营业己是强弩之末，最后几份烤迅猛龙排都是用的库存。今天怎么办？难道重蹈覆辙，回去卖烤灰兔肉？

一种冰冷的、接近绝望的情绪，开始从骨髓深处弥漫上来，比黎明前的寒气更加刺骨。身体因为疲惫和焦虑而微微发抖，每一处受过伤的肌肉都在酸痛抗议。

就在那冰冷的绝望感快要将她吞噬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的系统提示，像垂死的萤火虫般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烹饪环境高度危机。生活职业专精任务：【绝境厨心】触发（可选）。】

【目标：于绝境中创新生存食谱，维系食肆（0/1）。】

【奖励：【烹饪首觉（被动，小幅度提升味觉辨析力与食材搭配潜力）】解锁预览。成功完成后将触发具体进阶目标。】

【放弃任务无惩罚。】

系统面板上，那个象征着生存挑战的金红色小问号，如同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苏沐沐混沌焦虑的意识里。放弃无惩罚？但她还有选择吗？

“喂！老板娘！还开不开张了？”

清晨的光线艰难地挤进“炙火小厨”狭窄的门缝时，外面己经有粗着嗓门的客人开始嚷嚷了。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苏沐沐猛地从草垛上惊醒，身体像被重锤砸过。她顾不上酸麻的关节，几乎是滚爬起来，一把掀开了门板。外面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巡逻归来的城卫老兵布朗，灰头土脸的药剂师学徒小艾，还有那个名叫“铁桶”的、永远扛着笨重矿镐的采石工。

“开……开！”苏沐沐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她侧身让开门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今天……有点特别。”她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快速扫过简陋的柜台。上面最显眼的位置，新换上了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是她天不亮就摸索着刻出来的：

新菜实验：【刀锋野豪猪排（酸辛试探）】 —— 1铜币（效果未知）

字刻得歪歪扭扭，还沾了点凌晨寒气凝结的水汽，模糊不清。下面的小字则是用一种醒目的红褐色的浆果汁写就：限量供应，售完即止！厨师以生命保证无毒！欢迎试吃反馈！

后面半句配上那歪斜的字迹和可疑的红色“浆果汁”，看着反而更像是“生命威胁”。

“啥？野猪排？还酸辛？”老兵布朗皱着眉头凑近了去看那块牌子，“迅猛龙排呢？今儿不卖了？我这把老骨头昨天巡逻多砍了俩地精，就指着你那一口力气呢！”他显然有些不满意。

小艾也踮起脚尖，好奇中带着担忧：“沐沐姐，你昨天回来那样子……今天就换野猪了？这……能行吗？”她小声问。

苏沐沐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但她没法解释血爪佣兵团的盘踞。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迅猛龙……难弄了。但这个，我试过了！能吃！” 她把“以生命保证”几个字咬得很重。

“成吧！一个铜币尝尝鲜！总比干啃黑面包强！”铁桶倒是爽快，摸出一个带着油渍的铜板拍在柜台上，“老板娘，信你一回！反正饿不死！”

苏沐沐立刻收了钱，如释重负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钻进厨房。灶火被重新点燃，发出干燥的噼啪声，驱散了几分清晨的阴冷。她从角落一只沉重的木箱里拖出一块颜色深红发紫、纹理极其粗糙、表面还凝固着大量暗褐色污秽血痂的肉块——那是昨天走投无路之下，硬着头皮去城西最混乱低级的“残骸洼地”猎到的【刀锋野豪猪（残血变异体Lv.3）】肉。因为野猪狂暴冲撞掉进了一片烂泥潭，肉里杂质多得令人绝望。

她忍着强烈的腥膻气，用小刀近乎剐蹭的方式，一点点剔掉表面厚厚一层凝固的污血和泥垢。剩下的肉块依旧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深紫色，仿佛浸透了某种不祥的物质。她将这些肉切成大小极其不规整的块状（刀不够快），又翻出了她视若珍宝的几个调味小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