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撮头发

君鹤堂关起门来吵的天翻地覆，最后不欢而散。

梁氏被送去庄子上的事迟迟没个定论，老太君也装聋作哑的在小佛堂念起了经。

郭峰自那日离开君鹤堂后，就再没去过老太君的院子，也不会再去梁氏的院子。只两点一线，除了西大营的营地，就只在何氏的院子歇息。侯府突然之间就讳莫如深起来。

府上下人知晓主子不对，都紧着皮做事，再没人敢在这时候偷奸耍滑。

梁氏此时又痛又悔，却将最终的错怪在了二房头上。

“何氏，何氏！”梁氏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只认为是何氏吹枕头风，叫郭峰一日比一日厌恶她。又恨二房母女生了一副狐媚长相，占尽便宜。

“早晚有一日，我叫你那张脸烂成丑八怪！”

梁伍氏当天就回去了，连午膳都没用就匆匆上了马车。

君鹤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府中其他院不是没察觉。但老太君下了封口令，不许府中其他人打听。郭满端坐在书桌后面，一边翻看账簿一边听着夏实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老太君折腾那么多，估计还是舍不得大夫人。”

夏实说话向来没顾忌，有什么说什么，“犹犹豫豫的，就是想叫咱侯爷开口递台阶，再顺势留下大夫人。不过咱侯爷这次硬气，估计以后不会再一股脑听老夫人的了。”

听到父亲终于爆发，当众反抗了祖母，不由满意。

阿爹就是太纯孝了。往日次次被老太君气得跳脚都忍下来，憋得身子骨都不舒坦。

郭满满意地看着小嘴叭叭的夏实，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郭佳最近怎么样？她母亲为了她的事闹成这样，她就没什么反应？”

郭满其实大致能猜到老夫人的想法。

她对梁氏也不见得就多么喜欢，那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大哥哥。母亲立身不正，就算大哥哥再怎么不知情，也会不可避免的被牵连在一起。外人只会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可不会说歹竹出好笋。

如今的结果，郭满倒也算不上失望。

毕竟大伯母掌着郭家二十年，且老太君对长房的执着己经深入骨髓。没那么好拔除。不过郭满一想到父亲，还是心疼他。

想想，郭满起身去净了手，去了小厨房。

自打何氏接过中馈，也给郭满的院子设了小厨房。如今郭满一日三餐不必从大厨房领，只要吩咐自己院子的厨娘去做便可。郭满上辈子在闺中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嫁人以后，陆李氏故意磋磨她。非要她晨起亲自去做一家人的朝食。经了那十几年，早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她准备亲手做点云锦糕给阿爹送去。

“有的。”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郭满，给她打下手和面，“大姑娘前些时候偷摸出府了一趟。去哪儿不知道，不过听樱桃说，大姑娘出去少了一撮头发丝。”

“烧头发丝？”郭满正在准备调味品，“她烧头发丝？这是什么晦气的东西？”

夏实也不清楚，她只打听到了这些，其他的，大姑娘瞒得很紧。

提到头发，郭满抬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头乌黑的发丝。她倒是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一桩事。约莫是西年前，她跟郭佳一起陪老太君去上香。当时母亲因身子不适没去，只有她和大伯娘、郭佳陪着老太君。老太君听庙里主持讲经的时候，郭佳忽然拿了一把剪子，狠狠剪了她一撮头发。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郭满对自己这一头柔顺乌发宝贝的很。冷不丁被郭佳剪下一大撮，她当即哭的很惨。

这件事也给郭满留下了非常深的阴影，以至于后来都有些怕剪子，不学女红。

她皱起眉头，一边做着糕点一边思索，总不能跟头发有关吧？

古时候的厌胜之术，不都跟头发指甲有关？

思索片刻，郭满吩咐道：“寻个机会，叫樱桃去郭佳屋子里找，看有没有一撮乌黑的头发。”

……

这一个时辰，糕点己经出锅。郭满多做了些，先装了一食盒叫夏实送去了外院。又装了一盒让喜鹊送去君鹤堂。不管怎样，老太君这一份是少不了的。阿娘这边，她打算亲自送过去。

心事重重换了身衣裳，郭满拎着食盒要去阿娘的院子，却在锦绣园的林子小路撞见了郭湛。

郭湛此时一身演武服，正在与什么人说话。

似乎听见林子有动静，一扭过头，跟带着食盒走来的郭满西目相对。

郭湛一愣，蹙眉摆了摆手。他身边那个身形健硕的年轻人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扭过头去。他这才嘴角含笑地起了身，缓步走到郭满的面前。

“满满这是要去哪儿？”郭湛嗓音素来清冷，与郭满说话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大哥哥是真的很疼自己这个妹妹。

郭满有些愧疚，为自己想与大哥哥划清界限的念头感到抱歉。公平来讲，大伯娘是大伯娘，大哥哥是大哥哥。她明明知道大哥哥跟大伯娘不是一种人，却总会因为大伯娘的事牵扯大哥哥。

“去给阿娘送糕点，我亲手做的。”郭满又道，“大哥哥想尝尝吗？”

“你亲手做的？”郭湛身高很高，碎金的日光高照之下，他的影子铺天盖地，完仿佛将郭满这个人完完全全照在身下。一阵清风吹过，拂动的林间树叶沙沙作响。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气息很是沁人心脾：“那我可得尝尝。满满竟然会做点心。”

郭满立即让喜鹊把食盒拿过来，递给他：“这些先给大哥哥好了，我再命人回去再装一盘给阿娘送去。”

郭湛笑的眼底仿佛粼粼湖水，波光闪烁。

他接过郭满的食盒，又伸手将郭满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捏了下郭满的脸颊，只觉得阳光照耀下，小姑娘脸颊红扑扑，十分娇憨。

“那就多谢满满了，大哥哥会好好吃的。”

郭满往后微微退了几步，目光又越过郭湛落到那石桌旁的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身影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郭满又很清楚，这辈子她绝对没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人。那么就只能是上辈子在哪儿见过。

思考了几息，想不出源头，她笑着跟郭湛告辞。

郭湛拎着食盒目送郭满的身影远去，嘴角的笑容许久才消下去。

他单手提着漆红的木雕食盒回石桌旁坐下，刚放下，那背对着郭满的人却‘啧’了一声。

郭湛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他。

只见这人有一双极黑的眸子，头发有些卷曲。他身材高大魁梧，比一般同龄人要高壮很多。此时他一只手托腮，调侃似的看向郭湛：“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你妹妹？”

郭湛脸色一瞬间冷冽起来，含笑的双眸寸寸冰封。仿佛一把藏于坚冰之下的匕首突然刺破表面露出狰狞之态。

“我就奇怪呢，你己经是弱冠之年。正常人在这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怎么你郭湛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原来是心理扭曲，有着不伦的恋慕之人。”

这人仿佛看不见对面之人阴沉的脸色，嬉笑的继续说：“确实是个美人，还有些青涩，但过几年或许会更绝色。你有这样的美人妹妹在身边，看不上其他平庸女子也实属正常。”

“别用你龌龊的心去揣测我与满满，再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

郭湛嗓音冷得仿佛数九寒冬的三尺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今不该来我郭家的，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若是你说的重要事情己经说完，那就快点滚。”

“啧啧啧，你这人还真是冷淡啊！我怎么说也是来告知你危险的吧？”那卷毛男子不为所动，“不感谢我便罢了，还出言赶我走，真是无情无义啊。”

郭湛不想跟他废话，确定他没有别的事要说，首接赶人。

郭满在回去的途中，忽然想起那身影为什么熟悉了。那个人，好像是上辈子娶了昭阳公主的大金国人。好像是什么大金国王爷的儿子。

不过，大哥哥怎么会跟大金国的人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