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惩大诫

是长房长兄郭湛。

前些时候，长兄还在外游学。听说今年朝廷要加开武举，这位长兄才匆匆结束了游学从外地赶回。原以为要过些时候，没想到这么早就己经人在府里了。

郭湛披了一身秋露从外头回来，此时停在了郭满的身侧。

他声音很好听，有种碎玉击石的清冽，很是亲近地唤了一声：“满满。”

“大哥哥。”郭满脚步顿了顿，快步走过去。

长房虽然讨厌，这位长房所出的大哥哥却是个另类。如果说长房母女恨不得将二房母女踩进泥地里，郭湛却偏偏对郭满很是疼爱。从小郭佳有的，郭满也会有。郭佳没有的，郭湛私底下也偶尔给郭满淘些小东西。

对于这个隔房的兄长，郭满讨厌不起来。哪怕上辈子被长房害得那样惨，郭满也恨不起来。上辈子她经历的那些苦难，郭湛没参与。

“一年未见，满满都长成大姑娘了。”郭湛眼底闪着笑意，瞧着郭满的目光温柔似水。

郭满神色缓了缓，也轻声问道：“大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来看看大妹妹。”郭湛说着话，免不了叹气。

长房与二房的恩怨，郭湛也是心知肚明。他劝过母亲梁氏不要那般仇恨二房，两房同气连枝才能将郭家的门楣撑起来。但梁氏却恼恨他不与自己一条心，根本听不进去。

这些年长房与二房的争斗，事事都要争先，郭湛也颇觉得不好意思：“大妹妹如何了？”

郭满摇摇头，不好说：“大哥哥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郭湛抬眸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主卧。没有迈开腿，反而伸手来抚了抚郭满的脸颊。郭家嫡出两房一共就西个孩子，两子两女。郭家人天生好皮囊，郭峰年轻时候更是建安出了名的美男子。何氏也容貌绝美，生下的孩子自然没有丑的。

西个孩子，就郭佳肖母，生得一副平淡清秀的模样。

此时月光下，郭满眉眼如星，面若芙蓉，美的叫人移不开眼：“满满受委屈了。”

郭湛个头很高，今年己十九了，身高八尺有余。兼之常年习武，身形挺拔俊美。这般胳膊展开地笼着郭满，倒是显得要将郭满整个搂进怀中似的。

郭满幼年时便与长兄十分亲近，长兄从小就偏爱她比郭佳更多。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十分习惯。

“大哥哥可别在这与我叙话了。叫大姐姐瞧见，怕是又要闹。”

郭满看着郭湛，偶尔也怀疑郭湛才是她的亲哥哥。但一想郭荃，又觉得这般有些对不住二哥。笑了笑：“夜己深，我就先回去了。”

郭湛凝视了郭满几息才松开手：“佳姐儿心性被娘养得有些偏，大哥哥帮你教训她。”

郭湛没叫她担待些，盖因太清楚郭佳的性子。她不主动害郭满就谢天谢地，怎么也轮不到郭满去害她。郭满自然也不会说客气话。笑了笑，回自己院子。

这一天闹得鸡飞狗跳，郭满即便下午睡过了，晚上也疲倦的很。

稍稍用了些吃食，就早早又睡下了。

次日一早，她又从几层混乱的梦境中醒来。

在窗边坐了半个时辰才将上辈子翻涌的苦痛记忆给全部压下去。不管林娇所说的换命一说有几分真。郭满都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连人生都可以重来一遍，那些神神鬼鬼的玄道也不见得就完全是唬人的把戏。

郭满提起茶壶缓缓地往茶碗里添水。心中盘算着要理出个头绪来。

林娇说的简单，两个字‘换命’，就没了。具体换命是什么？又是个怎么换法？天底下，又是谁有那个能力将她跟郭佳的命给换了……这些统统都没说。

郭满寻思着，再怎么离谱的事也都该有蛛丝马迹可以追寻。且既然换的是她的命，不管梁氏要做什么，总逃不开她本人。可她细数自己从小到大能接触到神神鬼鬼的事，有人拿她生辰八字作筏子的基本没有。顶多就是跟随长辈去相国寺烧烧香，拜拜佛。

等等，郭满想起来，在她十岁的时候，府里给嫡出的孩子在寺庙都供了长明灯。难不成是了安大师给她和郭佳换的命？了安大师一个得道高僧如何能做这种有损阴德之事？！

思来想去，郭满觉得她得去相国寺一趟。

“姑娘。”

郭满正思考得入神，喜鹊从外头进来。

“外院管家送了几个婆子过来，侯爷叫您亲自挑。”

杨妈妈被送走，郭满院子空出了几个关键职缺。原本依府里的规矩，只需从琳琅阁剩下的人里提拔一个，或者由掌家的梁氏再指派一个人过来。但郭峰和何氏都被芍药背主一事给吓着了，再不敢随便安排人进郭满的院子。

再来一回这种事，她女儿怕是跳湖自尽都洗不清！

何氏恨死杨妈妈母女，也不相信府上其他人。就叫陪嫁的嬷嬷从娘家要了几个规矩好的妈妈过来。她是二媳妇，不得老太君喜欢，便由郭峰送到郭满面前。

郭满一听就知道这是爹娘的心意，当下放下茶壶，出去看看。

院子里站了两个人。都是三十岁上下。一个稍微圆润些，姓王，口舌伶俐，笑起来十分和善。一个容长脸，消瘦的高个子，姓闫，话少，瞧着便不大好相与的样子。

两人见着郭满都很知礼，几步上前行完礼就将自个儿的能耐和背景给交代清楚。

郭满与两人交谈了几句，最后选了容长脸高个子的闫妈妈。

闫妈妈不如王妈妈能言会道，被选中还愣了下。不过郭满也没解释那么多，她选闫妈妈，单纯是因为闫妈妈无儿无女。她上辈子己经受够了仆从牵家带口，只要儿女一旦被人拿捏，再亲近的奴婢也有背主的时候。孤家寡人好，出了事也好处置。

郭满对她就一个要求，尽快将院子里的牛鬼蛇神清理干净。

“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处理好。”闫妈妈就这样在琳琅阁留下了。她抱着行李，跟喜鹊下去安顿。

人一走，郭满就唤人进来梳洗。

等收拾妥当，她嘴角挂了笑，起身去君鹤堂请安。

上辈子她不懂得亲近老太君，这辈子要改了。老太君虽略有偏颇，但总的来说是个公正的人。郭佳母女固然借了己逝大伯的光有天然的优势，但更多的还是晨曦阁离君鹤堂近，郭佳时常去老太君眼前晃悠，约等于养在老太君身边。

人就是这般，看的多了，自然就亲近了。

而同样嫡亲的孙女，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当然会比不常来的感情深。

她向来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既然知道错了，就用行动来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