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和莱拉的交谈

莱拉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睛瞪大，里面全是猝不及防被扒开的羞耻和恐慌。她想辩解，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颓然垂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是。” 在我面前，任何粉饰都多余。

“你的举动，添了乱，让水更浑。”我的声音依旧平稳，不是指责，是陈述结果，“按规矩，或者就凭立场，我和皎月，都该对你、甚至你家族表示不满。”

莱拉的手指死死绞着裙子布料，指关节泛白。她懂。

“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掠过亭外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泳月死了，他的账自有后人算。清算他的铁杆是必须，但对于被他忽悠瘸了、本身没存那份坏心的……”我顿了下，目光落回她脸上，“……揪着不放，没意思。浪费彼此时间。”

莱拉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预想中的怒火、威胁，都没来。

“今天找你，不是问罪，也不是谈条件。”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坦率，“就是作为一个……大概比你多蹚过几滩浑水的女人，跟你说几句实在话。”

莱拉屏住了呼吸。

“你对皎月的心思，我知道。”我说得首白，没带半点嘲讽，“但路走歪了。泳月把你带沟里去了。执着于一个不属于你、也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人，”我看着她的眼眶开始发红，“除了让你自己难受，让你在乎的人跟着提心吊胆，还能落下什么？泳月自己，就是面镜子。他执着于权力和毁灭，最后落着什么了？”

莱拉的嘴唇抿得死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难堪，但好像也有点什么东西被狠狠戳中了，摇摇欲坠。

“宫廷这阵妖风算是暂时停了，”我端起茶杯，指腹感受着杯壁的温热，“日子总归要过。你的家族，有它的根基和体面。

你作为家族的女儿，该琢磨的不是怎么去够那够不着的月亮，而是怎么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把家族的体面撑起来。”我的语气很平静，带着点看透的意味，“再盯着皎月，你就永远陷在泳月挖的那个烂泥坑里，自己爬不出来，还弄得一身脏。”

莱拉怔怔地看着我，我的话像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了她那些不甘和侥幸的泡沫，露出底下狼狈的清醒。

是啊，她汲汲营营，甚至被人当枪使，最后除了差点拖累家族和自己一身腥，还得到什么？眼前这个她曾经嫉妒的女人，平静地坐在胜利者的位置，告诉她：放下，往前看。

“我……”她的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滚下来，“我……真的很蠢……”

“蠢不蠢的，翻篇了。”我打断她可能的自怨自艾，语气依旧没起伏，“关键是以后。路怎么走，看你自己。” 我没提让她离开王城，路是她自己的。

莱拉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泪，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眼神虽然还红肿，但里面那点执拗的、不甘心的光，好像真的散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带着点释然的疲惫。

“……我明白了，鸣子小姐。”她声音还哑，但清晰了不少，“谢谢您……点醒我。” 这句谢，听着比刚才那句真心实意得多。

“用不着谢。”我站起身，“茶凉了。莱拉小姐，好自为之。”

她也连忙起身，行了个礼，姿态比来时松快了些：“告退。” 她转身离开，背影虽然还有些单薄沉重，但那份紧绷的绝望和仓皇不见了，脚步也稳当了些，像是卸下了什么无形的大石头。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后面，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凉透的红茶。

塔斯的声音立刻无缝衔接地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笑：“哇哦，这就完事了？我还以为至少能欣赏一场痛哭流涕表忠心的戏码呢。鸣子，这‘告诫’也太温和了吧？简首像给迷路小猫指了个方向。”

“点到为止就够了。她不是傻子。”我在心里回他，抿了口冷掉的茶，味道有点涩，“执念散了，脑子自然就清楚了。逼得太紧，反倒显得我们小气。”

“也是。”塔斯啧了一声，“不过看她那样子，像是真被你那几句‘大实话’给砸懵了。‘泳月就是面镜子’？啧啧，杀人诛心啊。不过……你就这么放心让她在王城待着？不怕她哪天又想不开？”

“路是她自己选的。真想不开，”我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无波，“那后果也得她自己担着。”

我顿了顿，“翻篇了。”

塔斯吹了声口哨：“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句‘多蹚过几滩浑水’……嘿嘿，要不要我友情提醒一下在边境跟石头较劲的利欧将军，还有那位‘只对您轻浮’的主教，说您又成功‘点化’了一位迷途贵族小姐？”

“少贫。”我切断通讯，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