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旧梦重温

自那晚分别后，庄顾玄果然没有再贸然靠近。

他没有频繁发消息，没有突然出现在我楼下，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步步紧逼。

但我却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早上上班的路上，车窗落下，他远远停在对面车道，看着我牵着怀一进校。

——中午办公室门口，会多出一杯我习惯的燕麦美式，杯套上潦草写着一句：“咖啡别太烫，今天加糖了。”

——雨天回家，他没出现，但楼下保安亭会递给我一把熟悉的黑伞。

他好像终于学会了分寸，却又在每一个细节里，留下他的温柔。

那天傍晚，我接怀一放学。

小家伙背着小书包跑出来，一脸骄傲地举着一张卡片递给我：“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全家福！”

我低头看去，画面上有三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手牵着手。树上还有一个笑脸太阳和一条长长的彩虹，稚拙却温暖。

“这个是爸爸，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他一边指一边解释，眼睛亮晶晶的。

“你还画了太阳和星星啊。”我轻声说，手指抚过那张纸。

“嗯，因为老师说，每个人的家，都会有光的地方。”

我一瞬间喉头发紧。

他还太小，不懂离散的复杂，也不明白那些我努力遮掩的情绪，只是用最纯粹的想象，在画纸上拼贴一个完整的世界。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手机里忽然跳出一条消息，是庄顾玄发的。

【这周末市美术馆有个《旧时光》展览，展的是上世纪80到2000年代的生活影像展。你和怀一，想去看看吗？】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许久后，我回复：

【可以。】

**

周日午后，阳光温温地洒在美术馆的灰白外墙上。我们带着怀一，在展厅里慢慢走着。

展厅不大，却布置得极为复古。老电视、磁带机、红白机游戏机，还有老课本、打字机、卡带录音机……都是我们小时候接触过的东西。

“这个我爷爷家有！”怀一指着一台转盘电话兴奋地喊，“不过我不会用。”

我笑出声，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这个你小时候抢着打，说要打给我。”我指着转盘电话笑着说。

庄顾玄挑眉：“结果拨了半天，只拨通了110。”

我忍俊不禁，低头捂脸笑了起来。

怀一看着我们，一脸疑惑地问：“你们以前认识呀？”

“认识啊。”我顺口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太自然。

庄顾玄却顺势接了一句：“你妈妈那时候，凶得很。谁敢抢她位置，她能拿橡皮打人。”

我白了他一眼：“你还敢说？你没少干坏事，物理卷子全靠偷我答案。”

“你愿意给我偷，我就愿意被你抓。”他轻轻说。

我怔住了，低头装作没听见。

这一刻的气氛，仿佛我们从来没走散过，只是老天给了我们一个暂停，然后又悄悄按下了继续。

展区的最后一部分，是一个用旧物堆砌出来的模拟老房间，旧木床、格子窗、藤椅、旧被单、收音机，仿佛把人一秒拉回到二十年前。

我带着怀一坐上藤椅，庄顾玄自然而然地坐在我旁边。

他拿起一盘磁带看了看，忽然笑了：“你小时候最爱听的那个广播剧，我还留着磁带版。”

“真的假的？”我转头看他，笑意有点压不住。

“真的。”他点头，“还在我爸那间老书房里，贴着‘婉晴勿动’的标签。”

我突然心头一暖。

这些年他嘴上不说，但他竟然，真的一首没把我从记忆里删掉过。

怀一跳下藤椅，蹲在一角翻着小书箱玩，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打在他卷曲的发丝上，乖巧极了。

“你想过，如果我们没走散，会是什么样吗？”我忽然低声问。

他微怔，转头看我，眼神认真：“想过。很多次。”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泛黄的光线，那光，像极了多年前某个夏天午后的斜阳。

我们终究回不到从前。

但那一刻——我开始相信，我们也许还能走向一个新的开始。

展览结束后，他送我和怀一回家。

临下车前，他没再说情话，只是帮我系好怀一的外套扣子，然后将一张票根轻轻塞进我掌心。

“这是今天的展票。”他低声说，“我想把它留着——做为我们重新开始的第一天。”

我看着他，心口轻轻一跳。

不是因为这张票，而是因为这个人，终于在用最温柔的方式，一点一点重新走近我。

我没有说拒绝，也没有回应。

只是，将票根，小心地放进了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