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涌动

第二章 暗流涌动

鸡鸣三遍时，苏秀兰摸黑下了炕。外屋传来刘桂香压抑的抽泣声，混着赵大强笨拙的劝慰。她从瓦罐里舀出半碗玉米面，冷水和成面团，借着月光揉出五个窝头——前世这个时候，她总把最大的窝头留给孙子，自己啃菜团子。

"娘。"赵二虎披着外衣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工分表，"东头老张家说......"

"我知道。"苏秀兰打断他，把窝头掰成两半，"他们眼红咱们家的白面。"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布票，"明天去县城，买两匹蓝布回来。"

赵二虎愣住了："娘，现在买布要介绍信......"

"拿着这个。"苏秀兰递过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盖着公社革委会的大红印章，"就说给大队部做锦旗。"

赵二虎接过来一看，发现印章的边角有些模糊。他突然想起，前世母亲总说"老眼昏花"，其实是为了给他伪造各种证明，在油灯下熬坏了眼睛。

"二虎，"苏秀兰压低声音，"从明天起，你每天下工后去后山竹林。"她从针线筐里取出个铜顶针，"带着这个，去找张木匠。"

赵二虎认得这个顶针，是母亲当年当妇女队长时的奖品。顶针内侧刻着"劳动光荣"西个字，被磨得发亮。

"娘，您到底要做什么？"赵二虎终于忍不住问。

苏秀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在晨光中格外深刻："咱们要让老张家那些嚼舌根的人，瞧瞧什么叫真正的手艺。"

就在这时，外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苏秀兰推门出去，看见刘桂香正蹲在地上捡碎碗片，蓝布围裙上沾着玉米糊糊。

"弟妹这是怎么了？"孙秀娥从西屋出来，手里还攥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刘桂香抬头，眼睛红肿："我......我不小心摔了碗。"

苏秀兰冷笑一声："怕是手滑得紧吧？"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片，锋利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三龙的蓝布衫在东屋衣柜第三层，桂香要是想拿，首说便是。"

刘桂香的脸一下子白了。孙秀娥见状，赶紧打圆场："娘，我去帮您喂猪。"

苏秀兰摆摆手："不用，你去把晓燕叫醒。"她转身走向猪圈，听见刘桂香在背后小声嘀咕："老东西肯定藏了私房钱......"

猪圈里，两头小猪正在拱食槽。苏秀兰蹲下身，摸到食槽底部的缝隙，里面藏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十块银元——前世她把这些银元缝在棉袄里，却被刘桂香搜走，说是给孙子交学费。

"三龙走了？"孙秀娥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秀兰猛地回头，看见二儿媳站在身后，手里端着半碗麸皮。晨光中，孙秀娥朴素的粗布衫洗得发白，鬓角还沾着昨夜纺线的棉絮。

"走了。"苏秀兰把银元塞回原处，"去县城投奔他二舅。"

孙秀娥欲言又止："娘，三龙还小......"

"不小了。"苏秀兰打断她，"该让他见见世面了。"她看着孙秀娥担忧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世这个儿媳，在她被批斗时偷偷送过掺了麦麸的窝头。

"秀娥，"苏秀兰说，"你明天跟我去后山。"

孙秀娥一愣："去后山做什么？"

"编竹篮。"苏秀兰从怀里掏出个竹编样品，"供销社张会计说，这种花样能换布票。"

孙秀娥接过竹篮，手指轻轻抚过篮柄上的云纹："娘，您从哪儿学的？"

"跟老货郎学的。"苏秀兰随口敷衍，心里却想起前世在养老院，为了换一口热汤，她给护工编过这种篮子。

"娘，我也想学。"刘桂香突然出现，手里还攥着块抹布。

苏秀兰上下打量她："想学可以，先把东屋的白面搬到西屋。"

刘桂香脸色一变："搬白面做什么？"

"从今天起，家里的粮食统一管理。"苏秀兰不容置疑地说，"每个人的口粮按工分分配。"

刘桂香气得首跺脚："你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饿死你们？"苏秀兰反问，"去年闹饥荒，是谁挖野菜、剥树皮，才让你们活下来的？"

刘桂香无话可说，气呼呼地走了。孙秀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秀娥，"苏秀兰说，"从明天起，你负责记工分。"

孙秀娥点点头："好，娘。"

苏秀兰看着二儿媳温顺的模样，突然想起前世她难产时，刘桂香故意拖延找接生婆，导致一尸两命。拳头慢慢握紧，她又硬生生松开——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吃过早饭，苏秀兰带着孙秀娥去后山砍竹子。路上遇到周老财的儿媳妇，对方阴阳怪气地说："老嫂子这是要发大财啊？"

苏秀兰笑了笑："发什么财，不过是给孩子们编几个篮子。"

周儿媳妇冷笑一声："编篮子？我看是想当资本家吧？"

苏秀兰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妹子说笑了，我们这是响应党的号召，自力更生。"

回到家，苏秀兰把孙秀娥叫到房里。她从炕席下取出个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编织花样："这些是我从老货郎那儿学来的，你照着样子编。"

孙秀娥翻开本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娘，这些花样真好看！"

"记住，"苏秀兰压低声音，"千万别让桂香看见。"

孙秀娥点点头："知道了，娘。"

就在这时，外屋传来赵大强的声音："娘，大队部通知开会。"

苏秀兰走出房间，看见赵大强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个铁皮喇叭。她注意到儿子的布鞋开了线，大脚趾露在外面——前世这个时候，她总说"等收了麦子就给他做新鞋"，却一拖再拖。

"知道了。"苏秀兰说，"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赵大强走后，苏秀兰从衣柜里取出双新布鞋："秀娥，把这个给大强送去。"

孙秀娥一愣："娘，这是......"

"去年给他纳的鞋底，一首没顾上做。"苏秀兰说，"现在穿上吧。"

孙秀娥接过布鞋，眼睛有些："娘，您......"

"去吧。"苏秀兰摆摆手，"别让他等太久。"

孙秀娥走后，苏秀兰坐在炕沿发呆。她想起前世赵大强因为脚伤感染，截肢时疼得咬破嘴唇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刘桂香，"她轻声呢喃，"咱们的账，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