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霜雪

隆冬的上海，陆家老宅的落地窗凝着冰花。苏念安站在二楼长廊，望着庭院里正在堆雪人的孩子们。念白纤细的背影在雪地里格外单薄，少女手中的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却固执地不肯让旁人帮忙——就像她最近固执地将自己锁在房间，对着那张渡鸦照片发呆。

"在看什么？"陆景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的西装袖口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自从威尼斯归来，他每周都要去心理诊疗室，替念白预约的专家号己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苏念安转身时，正看见丈夫鬓角新添的白发。手术留下的旧伤让他阴雨天时常腰痛，此刻却仍强撑着笑意："张淮的踪迹有眉目了。"他从公文包掏出一叠照片，画面里戴着兜帽的男人在证券交易所出没，无名指上的渡鸦戒指在监控镜头下闪过冷光。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两人冲下楼，只见念白僵立在客厅中央，青花瓷瓶的碎片上还沾着未干的热茶。少女的目光死死盯着玄关处的访客——林昭的妹妹林悦，这个自威尼斯事件后突然出现的女人，此刻正捧着鲜花，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念白，我给你带了北海道的草莓蛋糕。"

"不用了。"念白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身跑上楼梯时，苏念安瞥见女儿泛红的眼眶。林悦的笑容却未减分毫，她将蛋糕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陆景深："陆总，我哥临终前托我转交一样东西。"

暗格里的怀表泛着陈旧的铜绿，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致我最爱的女孩"。苏念安看着林悦将表链轻轻绕在念白手腕，少女颤抖的指尖抚过刻痕，突然想起在暗道里，林昭用最后一口气说的那句"替我照顾好她"。原来那些深夜的辅导，那些鼓励的眼神，早就在少女心底种下了无法言说的情愫。

深夜，苏念安被低低的啜泣声惊醒。她循声走到念白房门前，门缝里透出的微光中，少女正抱着怀表蜷缩在地毯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脸上，泪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妈妈？"念白慌忙擦拭眼泪，却在对上母亲心疼的目光时，终于崩溃大哭，"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攥着怀表的手青筋暴起，"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

苏念安将女儿搂进怀里，感受着她剧烈的颤抖。记忆闪回林昭总是默默站在角落的身影，那个习惯用冷峻伪装温柔的男人，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为少女眼中的星光而心动。可命运的齿轮从未停下，他终究只能将爱意深埋进轰然倒塌的暗道。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陆景深正在破译新截获的加密邮件。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灰，当"诱饵己就位"五个字跳出时，他猛地将拳头砸在桌上。门外传来苏念安的脚步声，他迅速合上电脑，却来不及掩饰眼底的挣扎——邮件附件里的照片，是林悦与张淮在私人会所的密会。

"念念睡着了。"苏念安递过热牛奶，目光落在丈夫紧绷的肩线上，"你有事瞒着我。"

陆景深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婚戒："张淮在策划一场针对陆氏的金融狙击，而林悦......"他顿了顿，"她可能是关键棋子。"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将月光绞成细碎的银沙，"我不能让你们再涉险，这次行动......"

"别说了。"苏念安按住他的嘴唇，"威尼斯的枪林弹雨我们都闯过来了，你以为我会在最后关头退缩？"她的眼神坚定，"而且，念念需要一个真相。"

深夜三点，陆家老宅的地下密室亮起幽蓝的屏幕。苏念安看着监控画面里林悦独自走进废弃仓库，心跳陡然加快。念白突然出现在身后，少女换上了黑色作战服，腰间别着林昭送她的匕首："妈妈，我和你们一起去。"

仓库铁门被推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林悦背对着他们站在聚光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枚渡鸦戒指。"你们终于来了。"她转身时，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哥用命保护的陆家，到底有什么好？"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渡鸦纹身狰狞可怖，"当年他为了救你，甘愿被组织烙上印记，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念白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悦的笑声混着电流杂音回荡在仓库："知道他最后的遗言是什么吗？'别伤害念白'......可你们呢？你们只会利用他的感情！"

苏念安感觉呼吸停滞，她转头看向念白——少女摇摇欲坠的身影被阴影吞噬，月光再也照不进那双死寂的眼睛。而暗处，张淮戴着面具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这场被仇恨与爱意裹挟的困局，终于在雪夜中撕开了最残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