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九渊悸动灶台暖，半仙嗅得劫灰寒

筒子楼的日子在焊锡的松香、沉阴铁的冷冽与饭菜的暖香中流淌。新任熔炉司主铁玄的“人间进修”渐入佳境——至少他焊的电路板冒黑烟的次数显著减少了。维修铺后院那半人高的熔炉核心残骸，被大壮用星辰精金链子捆着当举重器械，每日三千次平举雷打不动。小聪的“赛博修真服务器”在吞噬了海量鬼界魂晶后，终于初步搭建起一个能模拟西界基础能量交互的混沌模型，代价是维修铺的电表外壳多了几道焦痕。

清晨，厨房。

龚秀莲身姿如画，指尖流淌着青碧色的造化光晕。她并未刻意施法，但意念所至：

灶台三眼炉火随心而变，青色的狐火舔舐砂锅炖着瑶池清灵米粥，淡金的瑞麟光焰煨着妖界特质锅里的红烧蹄髈，普通蓝色火苗则煎着人间土鸡蛋。火力大小转换圆融无滞。

三口锅盖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随着锅内蒸汽与食材状态精准起伏。

一缕油星刚从铁锅蹦出，便被一层薄如蝉翼、流转九尾妖纹的青碧光晕悄然兜住、消弭于无形。

饭菜的极致香气中，蕴含着滋养神魂的温和妖力与瑞麟生机。她唇角含笑，这方寸灶台，己成她调和造化、掌控力量的“道场”。

后院，大壮浑身肌肉虬结如龙！淡金色的气血之力奔涌咆哮！他单臂平举，那半人高的熔炉核心残骸纹丝不动！暗红色的炉体表面，顽固的熔炉邪能余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侵蚀他的气血，却被更加凝练、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淡金气血死死抵住、磨灭！他额角汗珠滚落，在皮肤上蒸腾起丝丝白气，口中低吼：“2998…2999…3000！” 轰隆一声，残骸稳稳落地，地面微颤。每一次举起放下，都是对邪能的镇压，对气血的千锤百炼！

维修铺内，小聪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眼镜片上瀑布般刷新着复杂的能量拓扑图与符文阵列。三块屏幕上，一个由无数光点与线条构成的混沌能量模型正在缓缓旋转。模型核心，几块悬浮的鬼界魂晶正源源不断释放精纯阴力，被服务器转化为驱动模型的能源。

“警告：模型边缘节点能量逸散率异常升高！逸散方向：深维度坐标（-∞, -∞, -∞）…指向…九渊？！” 平板突然弹出刺目的红色警报！小聪眉头紧锁，手指翻飞，试图锁定异常源头。

钟小白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是牛头马面扛来的、一盏符文黯淡的引魂路灯。他掌心虚按灯体，一丝比蛛丝还细的白金火丝探入内部，精准地灼烧掉一处淤塞的怨念节点，同时将冥匠符文烙印其中，加固结构。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就在他指尖净世薪火流转，即将完成最后一处符文微调的刹那——

嗡！！！

他心脏深处，那永恒燃烧的净世薪火本源，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这悸动并非源于外界威胁，而是源自…下方！源自那存在于概念与维度夹缝之中的、无尽深邃的——九渊！

一种极其隐晦、却无比庞大的呼唤或者说牵引，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以及…同源相斥的躁动，穿透了无尽时空与维度屏障，狠狠撞在他的薪火本源之上！

“唔！” 钟小白闷哼一声，掌心按着的引魂路灯“噗”地冒出一股青烟，刚刚修复的符文瞬间紊乱！他猛地收手，眼中白金薪火与混沌星芒剧烈闪烁，瞬间穿透屋顶，投向那无法用肉眼观测的九渊方位！

“爸？” “小白？” 大壮、龚秀莲同时感应到那股异常的悸动与钟小白瞬间爆发的威压。

小聪面前的屏幕更是瞬间被一片代表“超高能级未知干扰”的乱码雪花覆盖！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钟小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与薪火本能的排斥反应，眼中异象敛去。他低头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冒烟的路灯，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的感应，绝非错觉！九渊深处…有什么东西…醒了？而且，那东西的气息…竟与他体内净世薪火的本源，有着某种…同源却极端对立的联系？是劫灰烬的源头？还是…更古老的东西？

“没事，手滑了。” 他掩饰住眼中的凝重，重新拿起工具，“灯修好了，牛哥马哥，拿走吧。下次注意点，别让游魂在灯柱上乱刻乱画。”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看着那盏还在冒烟的灯，又看看钟小白明显不对劲的脸色，不敢多问，扛起灯一溜烟跑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神棍腔调在门口响起：

“哎哟哟！好大的烟火气！好旺的功德光！好冲的…九渊寒气？！还有这机油味里混着的…新炉渣的糊味、魂晶的阴凉、仙米的清香、妖火的燥热…啧啧啧！钟师傅，您这维修铺，快成西界能量废品回收站了！”

王瞎子挂着“铁口首断”的破幡，抽动着鼻子，墨镜后的“目光”精准地扫过冒烟的引魂路灯、小聪的雪花屏幕、大壮脚下被汗水浸湿的地面，最后定格在钟小白身上，眉头罕见地拧成了疙瘩。

他毫不客气地摸到厨房门口，接过龚秀莲递来的汤碗，滋溜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气，随即脸色一肃，压低了声音：

“钟师傅，龚仙姑…这汤，还是那么鲜！但这顿饭…怕是吃得不安生喽！”

他墨镜转向钟小白，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那悸动的薪火本源：“贫道刚才在三条街外就闻着了…一股子从地心…不，是从比地心还深、还冷的‘无底洞’里飘上来的…陈年老灰味儿！呛鼻子！还带着火星子！”

王瞎子放下碗，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油腻的小木桌上画了个扭曲的、如同深渊巨口的符号：“九渊！那鬼地方…有东西睡醒了！在打哈欠！哈欠带出来的气儿…又冷又燥！跟您身上那点火苗子…犯冲！犯大冲！”

他凑近钟小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那股子灰味儿…跟您当年在红星厂熔炉爆炸后，身上沾的那股子‘焦糊壳子’味儿…像！太像了！但更老！更邪乎！像是…像是那‘焦糊壳子’的老祖宗睡醒了！而且…脾气不太好！”

龚秀莲脸色微变，她清晰地感应到丈夫体内薪火本源在王瞎子说到“焦糊壳子老祖宗”时，再次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大壮也握紧了拳头，他虽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感到了不安。小聪则死死盯着屏幕上残留的乱码雪花，眼镜片上飞速掠过一行行推演公式：“九渊异常能量波动…与父亲本源同频共振率…79.3%…相斥系数…98.6%…极度危险关联！”

钟小白面无表情，拿起工具继续修理另一台老收音机，指尖却稳定得可怕：“王瞎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什么灰味儿火苗子的，听不懂。”

王瞎子却像没听见，自顾自地掐指（墨镜后的眼睛估计在翻白眼），嘴里念念有词：“…九渊动，劫灰醒…薪火躁…这可不是好兆头！这玩意儿比熔炉司主那点破怨念麻烦多了！那是根儿上的毛病！钟师傅，您那‘净世喷壶’…怕是对付不了这陈年老灰的‘肺痨’！得下猛药！得…”

“吃饭。” 钟小白打断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蹄髈放到王瞎子碗里，“蹄髈凉了腻。”

王瞎子看着碗里油光发亮、散发着浓郁造化生机与妖力的蹄髈，又看看钟小白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悻悻地拿起筷子，狠狠咬了一口蹄髈，含糊不清地嘟囔：“…吃！天塌下来也得吃饭！不过钟师傅…您心里得有数啊…那‘灰祖宗’打个喷嚏，咱这人间灶台…怕是要落一层老灰…”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铁玄和胡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埋头扒饭不敢出声。大壮吃得心不在焉，眼神不时瞟向后院那堆熔炉残骸。小聪则快速吃完，又回到了电脑前，疯狂调取着特管局数据库里所有关于“九渊”、“劫灰”的零星记载。

饭后，王瞎子抹抹嘴，拄着竹竿起身：“多谢仙姑款待！汤鲜肉美，功德无量！贫道告辞！对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墨镜“看”向钟小白，“钟师傅，您后院压酸菜那大铁疙瘩（熔炉残骸），最近…是不是偶尔会自个儿‘嗡’一下？跟里头有东西在敲似的？”

钟小白擦拭工具的手微微一顿。确实！就在九渊悸动传来时，那熔炉残骸似乎也同步发出过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大壮气血压制住的震动共鸣！

王瞎子抽了抽鼻子，一脸了然：“那就对了！那炉渣子…跟九渊底下那‘灰祖宗’，沾亲带故！留着它，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人家爬出来的‘路标’！趁早处理了！打碎了埋深点，或者…扔太阳上去烧了？”

说完，他晃着破幡，哼着荒腔走板的卦歌，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街角。

维修铺里一片寂静。只有小聪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以及后院偶尔传来的、熔炉残骸在星辰精金锁链束缚下极其微弱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嗡…嗡…声。

龚秀莲担忧地看着丈夫。钟小白走到后院，站在那巨大的熔炉残骸前，掌心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暗红炉壁上。净世薪火之力探入深处。

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在残骸最核心、那被前任司主怨念浸透又被净世薪火焚烧后留下的、如同焦黑琉璃般的区域…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带着九渊深处那冰冷死寂与躁动气息的…劫灰印记…正如同沉睡的寄生虫，随着那来自九渊的悸动，发出同步的…脉动！

“劫灰烬…九渊…” 钟小白收回手，眼神深邃如渊。王瞎子说得没错，这隐患，远比熔炉司主麻烦。它蛰伏在根子上，蛰伏在他力量的源头！而九渊深处的躁动，如同敲响了危机的倒计时。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曾经的“讨债鬼山”，如今的净世琉璃平原。王瞎子的警告犹在耳边——那地方，似乎也成了某种“坐标”？

夜色渐深，筒子楼的灯火温暖依旧。但维修铺内，无论是钟小白眼中跳动的薪火，还是小聪屏幕上闪烁的九渊能量模型，都预示着，一场源自九渊最深处、关乎劫灰烬本质的风暴，正在无声地汇聚。而那后院嗡鸣的熔炉残骸，如同风暴来临前不安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