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扬州之战

建隆元年十一月十一日，扬州城被冻雨浇得像座冰窟。

赵匡胤的赤炭马踏着碎冰来到城下，望着城头歪斜的 "李" 字旗，战袍下摆还沾着黄河决口时的泥沙。

三天前，赵匡胤就下令："不准用投石机轰民居，给百姓留条回家的路。"

此刻城下的宋军正用云梯攀爬，盾牌上的凤凰纹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晰。

"陛下，护城河结冰了！" 副将高怀德指着泛着寒光的河面。

赵匡胤却看见几个百姓在城头偷偷往下扔绳子，绳子上系着布条，画着城内布防图。他突然拔剑出鞘，剑身上 "护民" 二字在雨中发亮："随朕从水门进城！"

水门炸开的瞬间，李重进的叛军还在烤火。

赵匡胤的枪尖挑落对方火把时，发现墙角堆着百姓的粮食 —— 正是李重进强征的过冬麦种。

"把粮食搬到城门，插上 ' 大宋惠民仓 ' 的旗子。" 赵匡胤对士兵低语，转身又冲进硝烟，铠甲上的凤凰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在告诉扬州百姓："神火将军来了，别怕。"

李重进的府邸在正午燃起大火。这个曾在后周威震淮南的老将，此刻像头困兽在庭院里转圈，望着院墙上的 "赵" 字军旗，突然笑出声："赵匡胤，你当年在我帐下当小兵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他的夫人抱着小儿子跪在祠堂前，供桌上摆着后周太祖的牌位，牌位前的烛火被气浪吹得左右摇晃。

"老爷，宋军己经破了二门！" 管家浑身是血冲进来。

李重进猛地灌了口酒，把酒坛砸向牌位："罢了！后周气数己尽，但我李重进绝不投降！" 他亲手点燃堆积的柴草，火焰腾起时，竟把祠堂的 "忠" 字匾额烧出个缺口。

赵匡胤冲进院子时，只看见火海中的背影，听见最后一句嘶吼："赵匡胤，你护得了百姓，护得了天下吗？"

大火扑灭后，士兵在灰烬里找到半块烧焦的腰牌，正是李重进当年征战淮南的信物。

赵匡胤盯着腰牌上的虎头纹，想起父亲赵弘殷曾说："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让百姓流泪的刀。" 他轻轻叹了口气："厚葬吧，按节度使的规格。"

十二日晌午，汴京的闹市区围满了百姓。

杜著和薛良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前者还穿着偷来的南唐官服，后者裤脚沾着逃跑时的泥巴。

赵匡胤坐在临时搭的监斩台上，望着这两个背叛旧主的 "投奔者"，眼中满是厌恶。

"陛下，杜著说他带来了南唐的布防图！" 监军举着卷破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城池。

赵匡胤突然冷笑："南唐的城池图，会让你这种懦夫拿到？" 他转向百姓，声音如冰锥刺骨，"你们记住：背叛主人的人，就像烂了根的树，就算换一百个枝头，也开不出好花！"

鬼头刀落下时，杜著的惨叫声混着北风。

赵匡胤却看向薛良："你虽贪生，但没害百姓，去庐州当个牙校，好好看看宋军如何护民。" 他起身时，袖中掉出块碎玉 —— 正是百姓塞在他鞍袋里的平安符，上面刻着 "善恶有报"。

十三日清晨，扬州城飘起细雪。

赵匡胤踩着瓦砾走进惠民仓，看见百姓们排着长队，怀里抱着破陶罐。

七岁的小顺子攥着母亲的衣角，盯着士兵手中的米斛发呆 —— 自从李重进叛军入城，他己经三天没吃过饱饭。

"顺子别怕，这米是新收的淮北粟米。" 赵匡胤蹲下来，亲自往陶罐里舀米，指尖触到孩子冻僵的手，"十岁以下的孩子减半？不，给小顺子双份，他太瘦了。"

旁边的老妇人突然跪下："陛下，我儿子被叛军抓去当壮丁了..." 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传令下去：被胁迫当兵的，每人发两套棉衣、三双布鞋，派车马送回家。" 赵匡胤的声音柔和下来，"再给每个家庭发块 ' 安民牌 '，以后大宋的官看见这牌子，就得帮你们干活。" 当他离开时，小顺子突然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颗烧焦的栗子 —— 这是孩子在废墟里找到的，当成了最珍贵的礼物。

十西日午后，迎銮江边的战舰整齐排列。

赵匡胤站在 "神火号" 船头，看着南唐使臣的小船像片树叶飘过来。

船主薛文杰跪在甲板上，不敢抬头："我主李景听闻大宋军威，特备薄礼..."

话没说完就被赵匡胤打断："回去告诉你们国主，朕的战舰不是用来抢地盘的，是护着百姓的商船通行。"

赵匡胤转身指向正在修补渔网的扬州百姓："看见没？他们本该在江上打鱼，却被李重进害得无家可归。" 忽然从袖中掏出份地图，上面标着南唐与大宋的边界线，"把这图交给你们国主，只要不欺负百姓，咱们以江为界，各自安好。"

使臣离开时，看见宋军士兵正帮百姓打捞沉在江中的农具，船舷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 都是攻城时死去的民夫。

赵匡胤摸着船板上的刻痕，对身边的赵光义说："记住，战舰的木头，该用来护民，不该用来征战。"

十九日清晨，扬州城外的官道上挤满了返乡的百姓。

被遣散的前叛军士兵背着包袱，包袱上别着宋军发的 "归乡符"，上面盖着赵匡胤的玉玺印。有个士兵突然跪在路边，对着宋军大营磕头："谢谢陛下不杀之恩，我以后种地去，再也不碰刀了。"

赵匡胤骑在马上，看着这支特殊的队伍。路边的老槐树挂着冰棱，却有几枝新芽从树缝里钻出来。他忽然想起出发前母亲杜氏的话："胜仗不是看杀了多少人，是看多少人能回家吃饭。" 于是传令："每个归乡的人，路过驿站时领碗热姜汤，别让他们冻着。"

当南唐王子李从镒的马车进入扬州时，看见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宋军士兵帮百姓装车，赵匡胤蹲在地上给老人系鞋带，路边的 "惠民仓" 飘出米粥的香味。这位年轻的王子突然明白，为何南唐的大臣总说 "大宋的军旗是百姓撑起来的"—— 原来真正的威严，不是战舰的铁甲，而是皇帝愿意为百姓弯下的腰。

雪停了，阳光照在扬州城的断墙上，照在赵匡胤的铠甲上。他摸着胸前的焦玉珏，想起陈桥驿的那个清晨，想起父亲的遗言，忽然觉得这一路的血与火，都在为一个信念让路：让天下的百姓，不管是大宋的还是南唐的，都能在寒冬里，守着自家的灶台，等亲人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