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沉痛时刻

建隆二年六月初二，滋德殿内外一片死寂。太医们垂头丧气地退出寝殿，手中的药箱还带着余温，却再也救不回床上那个衰弱的身影。赵匡胤匆匆赶来，龙袍的下摆沾满泥水 —— 他刚从黄河堤坝巡查归来，听闻母后病重，一路快马加鞭。

“母后！” 赵匡胤扑到床边，握住杜太后逐渐冰冷的手。太后枯瘦的手指轻轻颤动，似乎想抚摸儿子的脸庞，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寝殿内的铜鹤香炉还飘着安神香，此刻却氤氲着化不开的哀伤。“传朕旨意，全国举哀！” 赵匡胤声音沙哑，冕旒随着颤抖的身躯摇晃，“朕要让天下人都记住，太后的恩德！”

消息传开，汴京城哭声一片。街头的小贩收起了叫卖声，学堂的孩童们也红着眼圈。有老妇人抹着眼泪说：“太后在世时，常派人给咱们送棉衣，如今怎么就...” 皇宫内，宫女太监们连夜换上素白的灯笼，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夜之间蒙上了一层肃穆的白纱。

初七清晨，崇政殿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大臣们身着素服，望着御座上神情憔悴的赵匡胤。范质上前一步，声音哽咽：“陛下节哀！如今国事繁重，黄河汛期将至，三佛齐国的通商文书还等着批复...”

赵匡胤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目光坚定。他摸了摸龙椅扶手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护垫，深吸一口气：“众爱卿所言极是。国不可一日无主，朕自当振作。” 他翻开案头的奏折，手指停在关于漕运的折子上，“先从修复汴河漕运开始，务必赶在秋收前完工。”

赵普看着皇帝强撑的背影，心中感慨。往常雷厉风行的天子，此刻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伤，却仍记得百姓的生计。退朝后，有小太监偷偷说，昨夜听见御书房传来摔杯声，想必是陛下实在忍不住，才借着怒气发泄丧母之痛。

初八这天，太庙前的青铜兽首仿佛也垂下了眼睛。本该举行的祭祀大典因太后之丧暂停，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赵匡胤身着素麻丧服，站在紫宸殿门前，望着前来请安的百官。

“太后一生节俭，最见不得铺张浪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门前回荡，“从今日起，宫中膳食减半，省下的钱粮拨给受灾州县。”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正在修缮的城墙，“那些用来装饰的琉璃瓦，换成青瓦就行，把钱花在刀刃上。”

有大臣提议大赦天下以慰太后在天之灵，赵匡胤却摇摇头：“律法不可废。但可减免受灾地区的赋税，让百姓吃饱饭，才是对太后最好的告慰。” 他转身时，腰间的孝带被风吹起，像一道白色的伤疤，提醒着所有人：天子也有凡人的悲伤，却仍要扛起天下的重量。

二十日，烈日炙烤着大地，农田里的麦苗蔫头耷脑。赵匡胤顶着日头，亲自来到祈雨坛。他脱去龙袍，只着素色常服，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祭文。

“上天若有灵，就降场透雨吧！” 他跪在滚烫的石板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恳切，“百姓们颗粒无收，朕这个皇帝当得不安心啊！” 一旁的苗训偷偷擦拭眼角 —— 跟随陛下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狼狈却又如此赤诚的模样。

说来也奇，祈雨仪式结束后，西北方突然乌云密布。当第一滴雨落在赵匡胤肩头时，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母后，您在天上看到了吗？这雨是来救百姓的...” 百姓们奔走相告，说这场雨是太后显灵，不忍见子民受苦。

二十八日，皇宫举行脱孝仪式。赵匡胤换上黑色的常服，站在太极殿前，望着焕然一新的宫墙。这场持续近一月的国丧，终于画上句点。

“传朕旨意，修缮太后陵寝，但不许奢华。” 他抚摸着腰间新换的玉带，上面刻着麦穗图案，“太后常说，金山银山不如百姓的笑脸。” 转身对赵普，“把南方进贡的奇珍异宝都换成耕牛，分给缺劳力的农户。”

夜幕降临，赵匡胤独自来到慈宁宫。空荡荡的寝殿里，太后用过的纺车还摆在原处。他轻轻转动纺轮，仿佛又听见儿时母亲哼着摇篮曲的声音。“母后放心，您教的‘以民为本’，朕一刻也不敢忘。” 他对着虚空低语，窗外的月光洒在龙袍上，像一层温柔的铠甲，护着这位扛起江山的帝王，继续走向未知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