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诚意

“姑母！”韩越快步上前见礼，这他姑姑韩峪夏，许久未见他激动不己，除却祖父姑姑是他最亲的人。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他姑父离世之时，彼时祖父让姑姑带着一双儿女归家，姑姑却不点头。让祖父很是难过。

此次回金陵只因他姑丈的兄长调任，不好撇下她姑姑一家人，韩峪夏也许久未见老父亲便一同来了，如今世道乱金陵乃天子脚下总归太平。

“真是太好了！此事祖父知道吗？”祖父见姑母带表弟表妹回家定然欣喜。

韩越对他姑母的到来十分高兴，韩老侯爷的身子大不如前，他出门在外总不放心。

“先前写了信，你祖父己然知晓。倒是你因何在此？”

韩越隐去他暗中调查之事，只道好男儿当建功立业不该虚度光阴。韩峪夏看出他眼中躲闪也只当不知，她兄嫂死的冤枉！

“好孩子！果然长大了，你祖父那里姑母去说。你爹娘若见了你如今的模样，不知得多欢喜……”对此事她自是乐见其成，兄嫂之事明眼人都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去那名利场中走一遭，焉有翻案之时？

思及兄嫂她眸中泪花闪烁，她这侄儿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霸王了，以后总归要成家立业，她父亲实在固执。

见姑姑同意说服祖父韩越大喜，如今祖父有人陪着他能放心出去闯荡，父母的仇他总有一天会报。随即与孟广安约定，此次若能说服祖父便同他去边关。

残阳如血映的江面一片金红，不知如今的边关风貌如何，听孟广安说边境线一退再退，竟退到他们落水的那条河后面，他暗暗攥紧了披风，黄昏将他的身影拉得越发长了。

边关本就寒冷，如今进了十二月最是严寒时刻，今日是难得的好天色，太阳晒得人暖洋洋，风小的只吹得起发丝，吸一口气虽依旧刺鼻，却少了砂砾迷眼。

“哟！亮哥这是回家去？”几个人嬉笑不停，没听说过谁家从军还带老爹的，秦亮算得上是头一份了。

“是啊，老爹知道今日休沐一早就备好了羊汤，哥几个尝尝我老爹的手艺，保证让你们吃着碗里惦着锅里！”见他们调笑秦亮也不恼，他们那是嫉妒，嫉妒他有老爹陪在身边。

他一路西行见识世风百态，原想着当当二道贩子赚几个钱给老爹尽孝，再谈几个漂亮妹子混个幸福人生剧本便罢，然一路所见实在触目惊心，这妥妥的龙傲天剧本他当一回救世主又如何。

只就地投军来到这苦寒之地，老爹自知管不了他，便带着他一路组建骑手商队随他来了边关，他心中很是愧疚。也不知慕灵那尤二姐剧本走的怎么样了，他算算日子只要她不发昏，应该来得及等他回金陵，不过看她那脾气不像是有耐心的人，若招惹了她也讨不着好。

此前尤老娘在慕灵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又劝了两回结果皆不如人意，如今正恼绝食也不知是真绝食还是假绝食，总之是不露面了，今日何大姨母子上门也不见其身影。

如慕灵所料何大姨果然不肯乖乖就范，只凑了几千两银子，剩下的只古玩玉器，和一些贫瘠的田地。

杨新佑暗恨自己做事不稳重，竟被人抓了把柄，也是没料到这位娇滴滴的表妹能如此见利忘义，如今打草惊蛇悔之晚矣，所幸新雅己将玉容坊的秘方尽数盗来，待他缓上这口气再慢慢算账。

听见尤老娘称病何大姨母子眼中俱是一震，没想到这次尤老娘连面都不露，她这妹妹真是好狠的心。果然人心易变，她们都不似从前了。

“表妹这些是我们变卖家产凑的，你千万别嫌少，余下的我定还你，只要表妹你一声吩咐杨家任你差遣。”杨新佑此言并非全是假话，他母亲确实变卖了多数细软，如今公账上没几百两银子了。

何大姨这回老实了许多，也顾不上摆长辈谱了，将契纸往慕灵手中塞哭的声泪俱下，“好孩子是姨母老糊涂伤了你的心，姨母一定痛改前非，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这就是杨家的诚意？看来表哥在姨母心上也没多少分量嘛。”她自嘲一笑手一挥那几叠纸轻飘飘地落到桌上，在这对母子眼里是她是有多好糊弄。

“表妹！话不能这样说！你家大业大自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这己经是我们能拿出来全部的家当了，这些够我们平头百姓几辈人的嚼用，你就大人有大量收了吧。”杨新佑衣袖下的拳头攥的泛白，知道她不好糊弄，没想到她这么不好糊弄，只得硬着头皮说些没脸的话，脸皮能值几个钱，再有脸面也比不上真金白银。

“全部的家当？表哥看我长得像傻子？这些年我母亲送去的礼品，府中账目一清二楚。远的不提，半年前我母亲拿了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旁人兴许不知其中深浅，汇榕轩却是做珠宝起家，难道表哥不知其价值几何？”他们太过分了，连个谎话都不愿好好编，纵她想高举轻放都过不了自己这关，太侮辱人了！

闻言何大姨气得双眉倒竖，一双泪眼瞬间挤成三角，一时不察将怒意挂在脸上，“那首饰是你母亲给你姐姐添妆用的，怎好用来抵账。”好一个官家小姐！好一个大家闺秀！连别人的嫁妆都惦记，这副做派倒比她们家更像商贾。

她学着杨新雅的声线，故作更夸张道：“哦~看来姨母家中是有不少不能抵债的东西在啊，还是姨母有本事，会唬人。我母亲便扯不出这样的谎。”除了那几张银票何大姨一点都舍不得往外拿，有几样玉器她小时候抱着玩过，多年未见她还以为丢了呢。

她眼神殷切手中的帕子却被抠出大洞，只盼她能心软些，哪怕像从前一点，“怪姨母没本事不似你母亲那般命好，早就给你们姐妹攒下嫁妆。如今你姐姐出嫁，我总不能让她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太寒酸是要被夫家瞧不起的，你也不认看她受辱不是？”小小年纪便如此刻薄也不知像谁，但凡随了她们何家一丝也不能生出这般歹毒的心肠！

慕灵气得噗呲一乐，语言的艺术妙不可言，这话说的她跟个土匪一样，非要抢杨新雅的嫁妆似的，现在知道舍不得了，先前倒是别惹事呗。

这话也亏她能说出口，她女儿置办嫁妆关她什么事？她不如说让她给留下够三代人挥霍的余钱，剩下的再拿来还她？

“新雅姐姐受不受辱是秦家的事，我只知道今天若姨母不让我满意，那我只好让表哥尝尝受辱的滋味。”还带给人扣帽子的，她本想着若何大姨诚心认错，以后他们一家也别招惹她，她也不是非要他们两万两不可，老老实实的凑个差不多的数，哪怕好好编个圆满的谎她也没这么生气，真是拿人当傻子糊弄！

此话一出二人便知亲情牌不管用，虽恨的牙痒痒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哄着她，灰溜溜地回去凑数，尤老娘送的那些东西早被流转变现，只将家中珍藏的器物拿出不少，将那套红宝石首饰放在最上面送去尤府。

回城的路似是异常颠簸，说话间何大姨的牙齿磕的咯吱作响：“你说那死丫头手里会不会还有备份？她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她娘可没她那般黑心烂肺！”这厚厚一沓纸被她撕得粉碎，十分！她居然真弄了十份！她手里是不是还有？过几年她接着敲诈，她们该怎么办！

“娘，咱们别管她随谁了，只需记着莫再招惹她。那位夫人纵非姨娘亲生毕竟是继女，略微抬手就够咱们受的。她既说证词都在这，咱们权当是这样，这次只当买个教训，好歹保住了汇榕轩，纵使以后晚香阁站稳跟脚也不可再轻易惹她。”他知道这不是置气的当口，等晚香阁击穿玉容坊就是他一雪前耻之日！

他狠狠灌了一杯凉茶，如今他们开罪不起她，便只得忍着、敬着、让着、像以前那般捧着她。

“呜呜呜……是娘对不起你……”

前几日母亲找舅舅借钱只说生意周转不灵，虽未提及此事可观舅舅神情分明己然知晓，800两银子就将他们打发了，他苦苦哀求舅舅却充耳不闻，只说生意艰难便不肯再借，他娘却感激涕零说了舅舅一路好话。

他咬了咬牙，只恨那景峰收钱不办事，也恨自己行事不周全，求人不如求己，哪个亲戚谁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