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苍穹底下峰烟燃,上阙

曹操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营帐内，不等众人反应，突然脚下一软，声音哽住的栽倒在地。

眼白外翻，气息紊乱，等夏侯兄弟手忙脚乱将人扶起后，又是掐人中，又是轻抚胸口，费了好大功夫才让曹操清醒过来。

“主公，自古怒而兴兵，兵家所大忌也，不如将许褚、史涣二位将军妥善厚葬，休整数日，待小沛粮草辎重送来，确保粮道通畅再动兵不迟，以免中了吕布诱敌深入之计。”

留着两撇三羊胡须，清廋貌白的程昱适时劝谏。

不料曹操怒而反笑：“吕布匹夫之勇，何谈用计?那陈宫虽有智谋，但中庸迟钝，不擅奇策，吾意己决，必亲率大军生擒吕布此獠，虽千刀万剐，难解吾心头之恨!”

“这……”

程昱眼见劝说无效，看了一眼醉意朦胧的郭嘉，发现这家伙磕了五石散后正处于发散阶段，放浪形骸，衣衫凌乱。

没法，只能把目光落向一旁置身事外的刘备身上，想让这个豫州牧劝曹操几句。

刘备也没让程昱失望，清了一下嗓子，不紧不慢道：“曹公，吕布乃陛下册封的县侯，左将军，金印紫绶，当缢死后枭首方合礼数。”

“呃……”

连素有仁义之名的玄德公都支持尽快剿灭吕布报仇雪恨了，程昱纵使心里不甘，也只能长叹一声，悻悻拂袖。

曹操见麾下文武再无异议，颤颤巍巍站起身，看着棺内狰狞恐怖的场景，心里绞痛不己，更是老泪纵横。

短短一年，自己接连痛失两员虎将，前番在宛城，因为一些小癖好，搞的典韦命丧身殒。

这次许褚又步了典韦后尘，悲伤之意，痛彻心扉，当初长子曹昂战死时曹操都没这么伤心……

“罢，明日天明再动身吧，于禁，汝去寻来军中能工巧匠，连夜把仲康，公刘二人头颅雕刻缝合，厚葬于城西，待剿灭吕布，再迁于许都。”

这年头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许褚二人头颅是寻不回来了，只能找个木头疙瘩凑合一下，省得到了黄泉路下成无头野鬼。

曹操也正好趁着今夜时间写篇悼文聊以，顺便琢磨怎么对付张虎这个能一枪刺死许褚的猛人。

于禁领命拱手：“诺，今夜巡营口号是否要改?”

“嗯，传令下去，口号为大风起兮云飞扬!”

略一思忖，曹操把太祖高皇帝刘季暮年创下的大风歌定下今夜巡营口号。

待众人散去后，曹操只留下郭嘉，荀攸二人议事。

“那陈群送来的密信，明明讲张辽父子不愿与朝廷对抗，今番张虎却又害我大将，难不成陈群亦有反心?”

曹操狐疑放下手中竹简，面色不善，他对这些盘根错节的世族可是忌惮不己，尤其是陈群这种只顾家族，不论忠义的凉薄之人。

要不是需要靠这些世家大族缴税出粮，帮衬着维系统治，曹操恨不得把颍川陈氏通通抄家灭族。

“主公多虑了，陈群父子先前避祸于徐州，被吕布强行征辟，怨恨还来不及，何来效忠?依某愚见，定是吕布小恩小惠笼络张氏父子。”

“嗯，但愿如此吧……”

曹操揉搓一下眉峰，没继续纠结陈群过错，而是和荀攸一起商量着怎么写悼文，俩人秉烛夜谈，君臣间的氛围倒是和睦。

与此同时，张虎骑着黄骠透骨龙，一行人人衔枚，马裹足，率领五十轻骑离曹军大营只有三里路的脚程。

站在稍高处，己经遥遥能看到火光摇曳，巡营岗哨错落分布，戒备甚是森严。

“诸位，前方不远处就是曹军大营，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可有会讲兖州、豫州土话的壮士?”

张虎看着夜间防务做的滴水不漏的曹军大营，心里明白强攻不得，只能往里面掺沙子。

思索片刻后，计上心头。

“将军，在下原籍小沛，会些乡音，愿为将军效力。”

“将军，在下陈留人士，原先跟着张太守，愿为将军效力。”

“在下濮阳土人，愿为将军效力!”

虽然疑惑这个节骨眼张虎为何要挑土人，但急于立功的众人纷纷请缨。

“好，今夜能否建此奇功，就仰仗诸位了，请受张虎一拜!”

说完后，张虎找来几套白天准备好的曹军衣甲，让几个机灵点的穿上后，假扮作溃兵跟真正的曹军溃兵混作一处，等摸进曹军大营后。

子时点火为号，袭扰曹营。

来的路上，张虎就注意到有不少溃兵朝吕县聚拢，这也正常，白天虽然大破曹军，阵斩两员虎将，但徐州兵人数太少，造成的有效杀伤寥寥。

更多的曹军士卒眼见主将被杀，都选择了脚底抹油跑路，溃散的人像猪一样跑的漫山遍野，逮也逮不干净。

福兮祸所依，眼下这群溃兵倒是给了自己夜袭曹营的契机。

几个土人换上曹军衣甲后，没过多久就迅速混进一支溃兵队伍内。

由于部队全被打散，大家彼此都互不认识，见穿着一样的衣服，说话也是熟悉的乡音，那个领头的曹军屯长倒也没多想，随便盘问几句后，几人便混入溃兵队伍。

进了曹营之后，早就有乐进特意安排的军司马负责检点人数。

由于天色过黑，再加上人多眼杂，那军司马也没一个个辨认身份，把兵器收缴上去后，就这么眉毛胡子一把抓的通通领进曹营。

负责巡营的于禁见源源不断有溃兵朝这边聚拢，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阻拦。

他跟乐进关系不错，知道这一仗乐进是伤筋动骨，私兵部曲损失惨重。

能趁着这个机会，把败兵收拢恢复点实力也挺不容易。

巡完营后，于禁吩咐好岗哨交接，这才回到自己帐内和衣而睡。

不知为何，于禁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强撑着眯了一会儿吧，又觉得整个人像被鬼压床一样呼吸紧促，虽然说意识尚且清醒，却连睁开眼皮子都极为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