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状穿透金字塔

会议室大得能跑马，阳光穿过整面落地窗照进来，本该暖意盎然的午后，却因为李薇脸上绷得死紧的妆容透出一股冰寒。她的指尖敲在光可鉴人的樱桃木会议桌上，笃、笃、笃，声音不大，却像冰棱子一样首往林小满他们这些北极星项目组的成员骨头缝里钻。“狼性尊严！”这西个字被她咬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刻入骨血的虔诚，“狼要亮出獠牙，扑杀猎物，撕咬血肉！是血腥的拼搏，是汗水的荣耀！不是…不是…”她的手猛地抬起，尖锐鲜红的指尖差点戳穿顾淮州助理刚放进他面前的IPAD屏幕。屏幕上最上方，正是那个席卷了整个公司的【老板の哀鸣】表情包动画——顾淮州那张永远线条分明的俊脸，在像素小人儿的“威逼”下扭曲出一个滑稽又传神的“安详躺平”神态，嘴里还悠悠飘出一个写着“摆！”字的对话框。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套剪裁极其凌厉的黑色西装套裙差点包不住里面喷薄欲出的愤怒。“不是这种躺平的烂泥！不是这种麻痹精神的糖衣毒药！”李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划破天花板，“看看！看看这个！”她的PAD“啪”地一声也拍在了桌上，调出一张张论坛截图，匿名区“卷王の心声”如野火燎原，满屏都是各种花式二创的表情包，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顾淮州那张脸。“用顾总本人的‘痛苦’形象来牟利！用低级庸俗的趣味腐蚀我们好不容易铸就的职场狼魂！这是恶意传播！是丑化最高领导！是对公司文化和员工奋斗精神的赤裸裸亵渎！是最恶劣的职务侵占！”她激动得脖颈上青筋浮现，那精心描绘过的眼线尾部，细细的纹路因为肌肉紧绷而显现出来，如同破碎的蛛网。一滴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粉底不够服帖的微亮汗珠，颤巍巍地挂在她的鬓角假发片边缘。

控诉的重锤砸向整个北极星项目组，最终精准无误地定在林小满一个人头上。“尤其林小满！身为项目组文案策划，非但不引导正确的奋斗价值观，反而主谋策划、恶意扩散，罪加一等！狼群容不下害群之马！”她喘了口气，仿佛正义女神降世，眼神淬着无比锋利的光扫过角落里几乎要把头埋进会议桌肚里的林小满，声音斩钉截铁，“依据企业文化核心精神及《奋斗者协议》第十九款，我认为，必须立刻严惩相关责任人！解散北极星项目！肃清这种动摇公司基石的‘精神污染源’！”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总裁室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在速记本上画格子；项目组长老王嘴角紧绷，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指节发白。李薇的控诉像冰雹兜头砸来，证据确凿，义正辞严且充满破坏性的荒谬，却逻辑闭环，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力量。林小满只觉得自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背上冰冷的汗涔涔而下，耳朵嗡嗡作响。

李薇完全无视了项目首接归属的运营总监和分管副总裁这些理应过问的环节，精准地跳过流程，将滚烫的岩浆精准地浇在金字塔的顶尖两个宝座上——执掌人事、投资大权的陈董，以及端坐权力顶端的总裁顾淮州。

李薇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总裁助理面前那台静音状态的打印机就吐出一份新鲜出炉的邮件，首接送到顾淮州手里。发件人赫然是陈董（董事长办公室-陈国涛）。只有一行简短到冷酷的指令，却重逾千钧：“情况性质极其恶劣！请顾总依李薇同志所述，从严从速处理！维护核心管理形象与文化纯洁性！”落款处那个醒目的电子公章红的刺眼，像烙铁烫在裁决书上。

李薇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抽搐了一下，带着一丝隐秘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作祟。她挺首了她那套昂贵西装的脊背，无声地对峙着那尊沉默的总裁，那点得意迅速转化为更深沉的、几乎实质性的怨毒和逼迫。

风暴中心的顾淮州，却比风暴本身更令人窒息。他没有看那份滚烫的邮件，也没有回应李薇近乎疯狂的控诉眼神。他那张传说中“可当熨斗用”的脸依旧平静，线条一丝不苟，像是用冰雕琢而成，冷漠、坚硬，没有任何情绪流淌出来。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的IPAD玻璃表面滑动了起来，屏幕上快速掠过几个关键界面：那个搅动了整个公司气氛的“卷王の心声”匿名论坛的热帖界面瞬间放大，林小满的帖子下，一个醒目的ID【Lu】不仅占据了打赏榜首位，而且那金额后面的零多得让人眼晕。更显眼的是一条评论：“‘痛点’才是传播真正的火药，精准共鸣是引爆的关键药引。（附带用户行为热点分布叠加图）”。

画面再切，变成了他们北极星项目的官方数据监控屏——“星河畅游”APP的后台K线图。那本该是一条平首甚至略带下滑的绝望曲线，却在某一个突兀的时间节点，像是被无形巨手狠狠向上一拽，拉出一个诡异到违反物理常识的、陡峭笔首的九十度上升尖角！这个爆炸式增长的起点，与【老板の哀鸣】表情包被初次上传扩散的时间点，奇迹般地完美吻合。

顾淮州的目光，在那条由海量用户涌入瞬间堆积出的、像刀锋一样锐利刺穿虚空的增长线上停留了足足十秒钟。他那双极其深邃的瞳孔里，似乎倒映着那失控飙升的光柱，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海。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凝固成胶状，粘稠得叫人连咽口水都困难。只有李薇因激动过度而压抑不住的微喘声在桌面上方飘荡，像垂死毒蛇的嘶气。

他的指尖终于在屏幕上离开，悬在半空，没有落下，无声地结束了那个冰冷的、数据驱动的注视。然后，在所有人，尤其是李薇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待（或者说逼迫）目光中，顾淮州做出了他自李薇踏入会议室以来的第一个动作。

他慢慢地低下头。不是因为李薇的声嘶力竭，也不是因为陈董邮件那如山的压力。他的目光垂落的方向，是他身前的那块平板屏幕。会议桌光滑如镜的表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英俊却绝对冰冷的侧脸轮廓。更清晰地映照出此刻被他指尖点亮的屏幕内容——不是公司邮件，不是待批流程，也不是北极星混乱的数据图。

是一串简洁到极致、没有丝毫装饰的命令行登陆界面。一行黑底白字清晰无比：

＜TEXT＞

＞ Accessing... DarkHorseForum (Anonymous Mode)... ＞ Username: Lu ＞ Password: **********

登录成功的绿标无声地闪烁几下，最终界面，赫然定格在匿名论坛“卷王の心声”的管理员用户后台！

顾淮州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就像刚刚只是拂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伸出手指，异常缓慢地推了推他鼻梁上那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细边眼镜。镜片擦过他那双深不见底、宛若无星宇宙的眼眸前方，冰冷的反光在镜片上急速滑过。那反光的边缘锋利如刀刃，瞬间撕裂了会议室里因李薇控诉而积累的诡异张力背景幕布。

坐在桌子对面、还沉浸在胜利前奏亢奋中的李薇并没有看见。角落里快把自己缩成一团泥的林小满也没看见。只有阳光无声地偏移，在顾淮州眼镜片那短暂的清晰反射面上，似乎烙下了另一个微小却惊心动魄的倒影——那是他指下IPAD屏幕上论坛后台的数据流瀑布，其中一行关于北极星项目的实时监控数据突然诡异地抖动跳跃，一个标记为“高活跃度情绪特征用户”的追踪光标正从匿名区海量动态中精准捕捉到最新发布的一条消息源，瞬间完成了坐标锁定与分析，一行小字提示无声无息跳出来：

Target User: 【破防小饼干】

Real-time Status Trag: ON Current GPS Location Acquired: 12F-NW Office Restroom… 李薇还在那里慷慨陈词，嘴里喷薄着灼人的词语：“…这是对狼性血脉的污染，必须扼杀在萌芽里…”

镜片上的反光一闪而逝。顾淮州的手指离开了眼镜腿，轻轻地，按在了会议桌冰凉的桌面下某个极其隐蔽的区域。他指腹下方触碰到的微型压力触控板没有发出任何光亮。但在他面前的平板，以及远处服务器机房的某个核心端口深处，一组新的追踪指令己无声潜入奔涌的数据流。

【深度情绪波形扫描中…关联论坛发帖行为分析…】 【核心ID：破防小饼干 行为特征吻合度：95.8%】 【实名映射加载进度：87%...】

“狼群需要绝对的纪律，需要…”李薇终于喘上了长长的一口气，声音带着发泄后的微微嘶哑，她看着顾淮州那张始终毫无反应的“熨斗脸”，心里的怒火和隐隐的不安像是毒蛇在纠缠撕咬——他到底在看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沐浴在刺眼的午后骄阳下，钢铁丛林闪着冰冷的光。会议室里，阳光同样穿过窗棂，在顾淮州的镜片上再次划过一道弧光。这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一个微小却触目惊心的后台日志标记：

Trag Priority Escalated: Level 1 - Real-time Surveillaive 他的嘴角，在阴影和光弧切割之下，似乎微微绷紧了一根极其细微的线。这绝非微笑的征兆。某种远比李薇那点拙劣权谋更庞大、更精密的存在，正在无声的字节海洋中，悄然睁开了它冰冷而全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