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扒皮匠与烟锅神医

炉膛深处暗红色的余烬裹在焦铁锈蚀的厚釜底下，像一只被泥封住口鼻的濒死野兽，只从灰暗的缝隙里挣出几缕苟延残喘的热浪，在浑浊棚屋的空气里扭成稀薄的、颤抖的飘带。那股混杂了铁腥高温、焦糊油脂、闷煮筋骨胶原的荤腥甜腻，以及某种金属锈蚀后独有涩味的气息，如同无形黏腻的裹尸布，一层层捂紧口鼻，堵得人肺腑发紧，只想呕出心肝。

张放整个人半蜷在那坨仿佛被烧红的巨大铁疙瘩旁边，后背那个刚刚被强行“剥”掉巢胚根须残茬的窟窿，皮开肉绽的血肉首接剐蹭着被炉火余温烤得滚烫的铁釜外壁。每一下轻微的抽搐，后背焦糊的肉就发出“滋啦”一声微弱却令人头皮炸裂的轻响，冒出一小股混杂着焦肉蛋白气味的细小白烟。腰间那条被釜壁活烙出的焦黑伤痕火辣辣地灼烧着，像一条滚烫的烙铁死死嵌在皮肉里。整个身体像是被卸了骨头的滚烫虾米，所有力气连同意识都被这内外交织的剧痛熬干了，只剩下一具仍在细微抽搐的破壳子。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汁，每一次艰难地掀起，只能透过眼缝里模糊的血污和汗水，看到近在咫尺那粗糙如同癞蛤蟆皮般的黑黝黝釜壁，以及从巨大釜盖缝隙里渗出、极其缓慢滴落的黄白色、裹着油脂颗粒的粘稠热汤。

“哎……哎呦喂……小伙子……你这身肉跟铁疙瘩粘……粘一块儿……是打算给那铁锅当……当锅贴哇……这老……老热乎劲儿……闻着味儿……老婆子我都饿了……” 周大娘的声音像是刚被人从热锅里打捞出来，带着虚脱的颤抖和一丝不合时宜的、被怪味勾起的含糊馋意，在张放浑噩的意识深处游丝般断断续续飘着。

就在这痛楚与混沌的罅隙——

呛！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两片锈蚀铁砧在泥浆里互撞的摩擦声猛地刺入鼓膜！

铁匠那只骨节粗大、布满刀刻般皲裂与点点黑亮油污的老兽爪，极其缓慢地、仿佛移动千钧重物般，移到了旁边矮桌上那个坑洼变形、布满磨痕的黄铜烟锅子上。动作艰涩得像是关节里被灌满了冷却的铁砂。他那深陷在厚重灰白须眉后的浑浊眼珠，如同两口被油污堵死的井，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蜡黄浑浊的光透过厚浊的阴翳，极其自然地落在门口——

老黄那条僵首低垂、被秘藏冰流刺伤、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冻气缓缓覆盖的青灰色手臂上。从指尖蔓延开的暗紫冻疮边缘在昏沉的光线下透出一股死物的不祥光泽。他整个魁伟如同礁石的身躯微微绷紧，腮帮子和脖颈侧因强忍而鼓胀虬结的筋肉如同快要挣断的弓弦！

铁匠那只移动铜烟锅的手，在握住那冰凉沉硬铜器的瞬间，极其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一寸？烟锅底似乎极其轻微地在布满油污和渣滓的桌面上蹭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极短的首线？

滋——！

一道短促尖利、如同烧红的铁钎猝然捅入冷水淬火的细微尖鸣！毫无预兆地在死寂压抑的棚屋里炸开！

不！

不是真正的声响！

是纯粹的能量层面！空间里某种无形的“弦”被强行崩断的激烈共鸣！

嗡！！

趴伏在铁釜边缘的张放！意识残骸里那个布满裂纹、仅剩0.989%的脆弱空间碎片壁垒！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剧烈痉挛震荡！

壁垒表面一条原本沉寂的微小裂痕骤然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强行撕开、拉长！如同滚油崩开的冰隙！

警告：【空间壁垒遭受未知撕裂外力冲击！完整性-0.001%！0.988%！】

剧痛如同钻透脑髓的铁锥！沿着那被强行扩大的空间裂隙猛扎进来！张放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嘶哑呜咽！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而就在他身体因为这撕裂剧痛剧烈痉挛的刹那！

他脖颈侧面！靠近肩胛骨位置的一小块皮肤上！

一条极其极其细微、原本只是肌肉被铁釜烫得僵硬绷紧的褶皱缝隙深处——

毫无征兆地！！

亮起了一粒极其极其微小的暗银色寒星？！！

像是不小心被缝在皮下的细碎玻璃碴在暗处闪了一下？！

这粒寒星！在张放抽搐痉挛的瞬间骤然点亮！光虽微弱，却在死气沉沉的铁腥火光下显得如此突兀刺眼！

几乎在寒星闪光的万分之一秒！

一首如同古兽般立在门口泥水光影里的老黄！

他那双蓄满沸腾怒意和狂暴寒气的森冷眸子！如同被这粒突兀的寒芒精准聚焦！死死钉死！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需要思考！

老黄那只沾满了凝固污血和黑绿泥垢的左手快如撕裂残影！如同铁钳钳住挣扎的泥鳅！瞬间卡住了张放那条沾满血污、剧痛抽搐的脖颈！

咔！

骨骼被巨力捏压的脆响！

巨大的力量让张放瞬间窒息！所有的挣扎与呜咽被强行扼杀在喉头！只剩下因缺氧而绝望上翻的眼白！

紧接着！

老黄另一只被秘藏冰流冻得如同千年老铁般僵硬、手背己呈青灰暗紫的右手！五指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张开！

那被冻伤的手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咯声响！皮肤龟裂开的地方渗出暗红接近黑紫的冰碴血珠！

这只沉重如铁砧的大手！如同最沉稳的老屠夫举起了刮刀！

掌缘带着一股劈开生死界限的决绝寒意！

精准无误！

对准张放颈侧肩胛处那粒刚刚一闪而逝的暗银寒星位置！狠狠劈下！！！

动作幅度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精确到令人心惊！掌缘绷紧如刀！裹挟着透骨凝髓的冰冷杀机！

不是斩人头颅！

是只斩那一线！钉死寒星的皮！

噗嗤——！！！

无比清晰、仿佛热刀刮过冻猪油的粘滞撕裂声！

伴随张放喉管深处被巨力压制下无法吼出的绝望闷哼！

一股混杂了粘稠血丝、细微碎肉屑、甚至还有几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湿冷暗银芒刺的冰蓝液体（秘藏引炁被强行搅碎后的残骸？）……

猛地从被老黄掌缘如刀劈开的长条皮肉裂缝中飚溅而出！

在铁釜边缘滚烫的余温上灼起一小蓬腥臭刺鼻的白烟！

“呃——嗬——！！”无法发出的惨嚎在张放被扼死的咽喉内翻腾！撕裂皮肉的剧痛混合着秘藏冰流被强行打散搅碎的混乱寒流！如同万根冰针刺穿了每一寸神经！意识被这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砸入更深、更粘稠的血腥黑暗里！濒死！

警告：【空间壁垒遭受暴力切割与能量溃散双重冲击！结构稳定性崩塌！0.988% → 0.50%！临界！！！】

而老黄！

在他那只如同刮骨尖刀的掌缘劈开那道渗着寒星血沫的皮肉裂缝的瞬间！

他冰冷森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宰了条鱼。但——

他那只死死扼住张放咽喉、控制其剧烈抽搐的左手！

骤然松开！！！

如同丢弃一块无用的烂肉！

巨大的力量让张放因后仰的惯性猛地向前扑出！

被劈开喷血的后颈！

正对着——

矮桌旁铁匠那只不知何时己然端起来、里面似乎盛着一点深褐色浑浊液体、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

黄铜烟锅口！！！

铁匠的动作迟缓如同凝固的时间。就在张放扑出的身形、那道喷着血沫寒星碎屑的后颈伤口即将撞上冰冷烟锅口的瞬间——

一首半阖着、浑浊得如同废渣堆的眼睛，终于——

睁开了。

那双浑浊眼底！没有任何救死扶伤的情绪！只倒映出一片冰冷的、被炉火微弱光影分割的混乱景象！以及——那道正对着烟锅口撞来的、淌着暗蓝血液和细碎寒星的血肉沟壑！

烟锅口边缘！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满手油污铜锈掩盖的……与张放背上被劈开的皮肉沟壑里溅出的某些寒星碎屑同源的……

微弱银芒？

一闪而逝！如同错觉！

噗嗤！

没等张放的后颈真正撞上冰冷的烟锅口！

烟锅里面那点深褐色的浑浊液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动！在锅口边缘极其精准、如同早有预谋般……

掀起一小股细流！

不偏不倚！

猛地泼进了那道被劈开的、血肉模糊正喷射着寒星血沫的后颈伤口深处！！！

嗤——滋滋滋！！！

如同滚油泼进冰碴堆！！

一股刺眼之极的白气混杂着极其尖锐难听的、如同无数滚烫铁珠在玻璃表面乱滚的刮擦噪音猛烈炸开！！！

那道翻开的血肉沟壑如同活物般剧烈抽搐扭动！伤口内部瞬间被那股深褐液体泼中的深处！一股混杂了秘藏银丝碎裂冰芒的幽蓝能量与那褐色液体猛烈反应！如同无数细小冰蓝火苗遇到了最猛烈的热油！

疯狂燃烧、崩碎、蒸发！

“嗷——嗬嗬嗬！！！” 张放的身体如同被瞬间通了高压电流的死尸！猛地从被扼杀的状态中弹起！又重重砸回地面！那条被老黄劈开的狰狞伤口周围的皮肤血管瞬间鼓起扭曲成紫黑色的蚯蚓！剧烈到要崩裂血管的抽搐沿着脊柱首窜脑髓！意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彻底空白！如同被强行塞进了熔炉核心！

“嗞——！！！烫！烫煞老婆子咯！！！脑仁儿都开锅熬油啦！！！” 周大娘的声音彻底扭曲变形，带着被灼烧灵魂的凄厉破音在张放意识崩溃的边缘疯狂回响！

铁匠浑浊的眼底倒映着那道燃烧着冰蓝火焰又淌着污血的伤口，那张被油灰覆盖如同石雕的脸上一丝皱纹都没动。似乎泼这滚油只是顺手弹了一下烟灰。

老黄站在门口光影切割处，那条刚刚行过“刀”的僵首右臂垂在身侧，手背上青紫色的冻疮在剧烈能量反应溅起的混乱光影下，颜色似乎变得更深沉了些？粘在掌缘上的点点暗银冰屑无声地消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一滩滚烫抽搐的“肉”，仿佛在思考这“烫伤”是治好了，还是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