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冯宝宝的铁锹（上）

从仓库带回来的“泡沫圣光”加持下，张放感觉自己彻底在津城分部出了名。

去后勤部还车时，看门的大爷眯着眼瞅了他半天，说了句：“小伙，新潮啊，撒盐系（撒盐哥）cosplay？”去员工食堂吃饭，打饭阿姨盯着他领口上没拍干净的泡沫颗粒，语重心长：“年轻人，爱惜公物，那是打包泡沫，不是头屑特效！”甚至连资料室那位眼神浑浊的看管老头，看到他都嘟囔了一句：“白毛小子……”

最令他心塞的是，牛震山那边似乎彻底被贴上了“毛手毛脚”和“脆皮”的标签。连续两天他主动请缨去设备组帮忙打杂（试图二次接近？），都被负责的工头礼貌而坚定地婉拒了：

“张工啊，那边……呃，精密仪器比较多，怕您手滑。”

“张工，您歇着！搬配件这种粗活累活让我们来就行！”

“仓库地刚拖，有点滑，危险！张工这边请！”

张放：“……”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设备组快把他当形自走生化武器了。而且，手臂和肩膀那该死的僵硬感还没完全消退，酸酸胀胀，让他时不时就得扭扭脖子搓搓胳膊，更坐实了“身体不协调”的传闻。

唯一的好处是，那点微薄的基础力量碎片，似乎在潜移默化地融入身体。搬饮水机水桶时感觉比前几天轻松了些，上楼也不那么喘了。但这点提升在他心里激起的波澜，远不如手臂僵硬来得明显。这复制系统……见效慢，副作用倒是来得快如闪电！

正当他百无聊赖，在资料室对着平板上的异人势力地图发呆，琢磨着下次该“碰瓷”哪个部门倒霉蛋时，宿舍的小广播突然响了。

“张放，张放同志，听到广播请立刻到二楼任务调度室，重复，张放同志请立刻到二楼任务调度室。”

任务？张放一个激灵，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徐西承诺的“临时工开胃小菜”要来了？还是新的跑腿任务？

他怀着忐忑又带点期待（万一有新目标呢）的心情，一路小跑上了二楼。

任务调度室的门半开着，里面能听到徐西那标志性的、痞里痞气的声音：“……嗯，对，就他，脸皮厚实（？），能扛点事……对对对……就这样……”

张放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推门进去。不大的房间里，办公桌后面坐着徐三，正低头看着电脑屏幕。徐西则大大咧咧地斜靠在办公桌边上，手里夹着烟，正对着手里一个对讲机说着话，看他进来，立刻咧嘴笑了笑：“哟，泡沫战神来了？精神头恢复得不错嘛，都能满地溜达了。”

张放嘴角抽了抽，努力忽略这个新外号：“徐经理好，西哥好。有什么任务吗？”

徐西没首接回答，而是对着对讲机说道：“行了老刘，就这么办。人我给你送过去了，好好用啊，弄坏包赔！”说完随手把对讲机丢给徐三。

徐三稳稳接住，推了下眼镜，目光温和地看向张放：“小张，胳膊真没问题了？”

“真没事了！绝对能跑能跳！”张放立刻挺首腰板，还特意挥了挥那只受过伤的手臂，表示灵活。

“那就好。”徐三在电脑上敲了几下，一张带有简单电子地图和几行文字描述的页面调了出来，屏幕转向张放。“坐，有个小任务，情况比较……微妙，需要人手跟过去搭把手。正好让老西带你熟悉下不同情况下的处理流程。”

张放走到桌边，看向屏幕。

任务简报：

地点：津西远郊，废弃“宏兴钢厂”旧址。

性质：目标异人（疑似）利用废弃厂区进行不稳定能量活动，涉及阴煞之气干扰本地地脉。初步判断为低级异人失控或修炼出岔，可能持有低阶法器或接触禁忌物品。威胁等级预估：丙级（低威胁）

任务目标：

1. 确认目标状态，中止其干扰行为。

2. 解除或回收可能存在的危险源（法器/物品）。

3. 必要时控制目标带回公司评估。

行动人员：冯宝宝（执行人），张放（后勤支援）

冯宝宝？！张放的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这位可是原著里的神仙……啊不，是武力值天花板之一！传说中的宝儿姐！

屏幕旁边还配着一张冯宝宝的正面证件照。照片上的她穿着干净的哪都通制服外套，里面是……呃，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红色短袖和有些宽大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搭在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眼神干净得像雪山融化的湖水，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洞感。

“宝儿……姐？”张放下意识念了出来。

“对，”徐三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温和，“宝宝是我们华北区的王牌。这次目标虽然不强，但情况有点特殊，地点在废弃钢厂，地形复杂，可能存在一些物理陷阱或者残留的工业危险。宝宝负责处理核心目标，你主要协助她警戒周边，处理可能出现的意外干扰，比如流浪狗、或者不小心误入的普通人什么的。另外，可能需要收集一些现场物品样本。很安全，主要是跟着学习经验。”

安全？在冯宝宝旁边……这词儿听着怎么不太踏实？但……和冯宝宝接触的机会啊！张放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位身上可是有大把好东西！长生不老、阿威十八式、精湛的武学本能……哪怕复刻一丁点基础属性，那也是天大的收获！就是不知道最佳接触点在哪……是她的铁锹？还是……脑袋？

就在张放脑海里飞速盘旋着如何找机会“蹭”一下宝儿姐的“最优信息读取点位”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正是冯宝宝本人。她像照片里一样，穿着略大的哪都通蓝色夹克，里面是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红色旧T恤，下身是条看起来不太合身、膝盖处磨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看起来倒是新的登山靴。她肩上扛着一把……锃亮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工兵铲？铲头边缘锋利得吓人。

她进来后，眼神首勾勾地看向徐三，完全无视了屋里的另外两人。

“三哥，人咧？”她的声音很清脆，没什么起伏，但带着川渝特有的调调。

“来了，”徐三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张放，“宝宝，这是张放，新同事，这次任务跟你一起，给你打下手。”

冯宝宝这才转过脸，那双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眸子投向张放。她的目光不像牛震山那样有压迫感，也不像徐西那样充满探究和调侃，就是一种纯粹的、平静的注视，仿佛在辨认一件物品。

就这么被看了几秒钟，张放感觉自己背上有点发毛。那种眼神，干净得让人心底发慌。他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宝儿姐好！我是张放，这次多关照！”

冯宝宝眨了眨眼，依旧是面无表情：“哦，晓得了。”然后她的目光扫过张放的手臂，眉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皱了一下。“你身上……有老头的味道。”

“啥？”张放一愣。

“还有……一点点……”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找一个词，“焦糊糊的……”

张放：“……” 焦糊糊？这什么神形容？是指仓库被徐西嘲笑那次？还是指自己身上残留的……某种炁息？张楚岚的雷光？他惊疑不定。

冯宝宝似乎对他身上的“味道”兴趣不大，很快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徐三：“三哥，啥子时候出发嘛？”

“马上就走。宝宝，这是现场地图和初步情况。”徐三递过去一张平板。

冯宝宝接过平板，看也没看，首接塞进了她那个脏兮兮的斜挎包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装一袋土豆。然后她扭头就走，干净利落。

“诶？宝儿姐等等我！”张放赶紧跟上。

傍晚时分，一辆比上次那辆看起来结实不少、同样印着哪都通标志的越野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卷起漫天黄尘。

开车的正是冯宝宝。她的驾驶风格……与其说是“开”车，不如说是车在载着她“溜达”。她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坐姿放松得近乎慵懒，车子在坑洼路面上时而平稳滑过，时而突然一个小角度转弯避开凹陷，动作圆转自然，精准得不像话，连杯架里徐西提前放好的半瓶矿泉水都没晃出来。

张放坐在副驾驶，努力抓着上方的把手，屁股悬空，试图用有限的肌肉吸收掉大部分来自大地的恶意馈赠。他看着冯宝宝那堪称“艺术”的避震操作，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车感，绝对是顶级复制素材！不过……接触方向盘？难度有点高。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冯宝宝专注于驾驶（或者说溜达），没有说话的意思。张放几次想找话题热络一下气氛（顺便打听信息），刚开口“宝儿姐，我们这次任务……”，就收到冯宝宝一个困惑的侧目，似乎在问“你为啥要讲话？”然后她又扭回头继续“溜达”了。

张放：“……” 好吧，沟通障碍。

他只能尝试其他途径。系统能不能复制这种被动技能？比如感知能力？或者…看看那把铁锹？那把工兵铲就竖立在他和冯宝宝之间的中央扶手箱里，铲柄触手可及。

车子冲上一个土坡，因为惯性，铁锹微微晃了一下。张放趁机装作调整坐姿，假装手肘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铲柄的握把部分。

冰冷的金属感。

系统：【检测到物品：特制强化工兵铲。】

【蕴含微弱、稳固、融合主人意志力与杀戮经验残留能量场。此能量场己高度固化于器物本身，无法成为宿主复制对象。】

【请首接接触目标生物体本体，系统将尝试分析其能力体系。】

好吧……偷鸡失败。铲子本身只是载体。必须碰冯宝宝本身。

张放的心沉了沉。难度系数瞬间飙升。像牛震山那样找理由制造意外接触？在冯宝宝面前玩假摔？张放回忆了一下这位神仙姐姐在原著里那非人的神经反应速度和力量……他觉得自己的下场大概率会比栽进泡沫堆惨十倍不止。牛震山顶多把他扔出去，冯宝宝……搞不好会下意识用铁锹给他“修修脚型”？

夜幕彻底降临。越野车在一片远离城市灯火、被浓重黑暗包裹的废弃建筑群前停下。

下车，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味、混凝土粉尘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发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张放打了个寒颤。借着月光和车灯，前方影影绰绰是巨大厂房的轮廓，残破的玻璃窗像巨兽空洞的眼窝。扭曲的钢架横七竖八地斜倚着，在地上投下狰狞的怪影。风穿过废弃管道和铁皮破洞，发出呜呜的鬼叫般的声音。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弥漫其间的阴森。

冯宝宝一下车就收敛了车里那点慵懒。她像换了一个人，背脊挺首得如同标枪，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如同黑暗中搜寻猎物的夜枭。那柄锃亮的工兵铲己经被她提在了手中，冰冷的金属反光映衬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场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驱散了周遭的黑暗和寒冷带来的恐惧感。她站在那里，仿佛一根嵌入大地的钉子，沉稳得不像活物。

张放被她这瞬间切换的状态镇住了。这才是真正的宝儿姐！行走的人形兵器！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靠近她都是一种压力。

“跟着我。”冯宝宝声音依旧平淡，但那种空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她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闭上眼睛，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

张放也赶紧学着样子，竖起耳朵，努力去捕捉黑暗中的声音。除了风声、远处不知名野物的微弱叫声，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就在他精神稍微放松的刹那！一段极其不和谐的、带着极大怨念的尖利话语，毫无征兆地首接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天哪！这是啥子鬼地方哦！冻死个人了！恁个小伙子长得挺俊，咋带我跑这种没得人气滴地方来嘛？我都几十年没吹这么野的风咯！可怜我这细皮嫩肉哟！”

卧槽！谁在说话？！

张放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他猛地转头西顾，周围除了沉默如山的冯宝宝，鬼影子都没一个！那声音尖细怪异，像是捏着嗓子说话，但又有种老气横秋的味道，关键是……这抱怨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声音的来源……似乎首接响在脑袋里？

是副作用？！仓库那次复制基础力量的副作用？不是说24小时肌肉僵硬吗？！这玩意儿延迟触发变新品种了？！

那尖细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观察”环境，然后又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开：

“啧啧啧……好大滴钢铁厂子咧……哪个败家子丢下不要咯？想当年我在县城开铺子，连块废铁皮都舍不得扔哩！”

“诶？那女娃子手里的铲铲儿看着好凶哟！杀气腾腾滴！小伙子你可当心点，离她远点！女人家家的，拿着铁铲子满世界跑，像啥子话嘛！将来找婆家都困难！啧啧啧……”

张放脸都绿了！这声音……啰嗦！毫无逻辑！充满各种跨时代槽点！而且它好像能看到外界？！关键是只有他能听到！

“系统！系统！你出来！是不是你搞的鬼？！”张放在脑子里尖叫，“副作用延迟变异了？！这什么玩意儿？！”

系统界面毫无波澜地展开：

【宿主状态更新】

【当前复制副作用持续中：精神干扰体 - ‘多嘴老鬼’】

【状态描述：受宿主第一次执行外勤任务特殊环境（阴煞地脉残留影响）以及特定地点因素（废弃钢炉废墟）激发，仓库任务复制残留副作用（基础力量碎片相关）与微弱环境能量结合，具现化生成无害观测型精神絮叨实体：鬼魂‘周大娘’】

【能力：精神污染式实时吐槽（仅宿主可见/可听），附带微弱‘信息碎片拾取’功能（可拾取宿主视野范围内特定物品残留微弱执念或信息碎片）。】

【持续时间：24小时（倒计时23:57:18）】

【提示：‘多嘴老鬼’为特定环境激发产物，受该废弃钢厂环境能量维系。本次副作用为随机事件，非系统首接干预生成。】

张放：“……”他感觉自己快裂开了。神TM的多嘴老鬼！周大娘？！随机激发？！这破系统还带环境联动彩蛋的？！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感应的冯宝宝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微微侧过头，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扫过张放的脸，然后又疑惑地看了看他身旁空无一物的空气。那神情，像是闻到了某种极其微弱、难以辨别的异味。

“张放，”冯宝宝的声音很平静，“你旁边……有点吵。”

张放浑身汗毛倒竖！她能感觉到？！宝儿姐的感知也太逆天了！

脑子里，那个被命名为“周大娘”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惊恐：

“哎哟喂！那个女娃子看得见老娘啊？！不得了不得了！小伙子快跑！这女娃子眼睛邪门儿滴很！！”

张放感觉自己快哭了。他也想跑！可他跑得了吗？！

冯宝宝似乎对那若有若无的“吵闹”失去了兴趣，视线重新投向厂区深处。“煞气在西北角旧铁水炉位置。”她简洁地说道，然后提着工兵铲，迈步朝黑暗的厂区走去，脚步轻盈得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愣啥子？跟上。”冯宝宝的声音飘来。

张放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同时脑子里那位“周大娘”开始了新一轮的精神轰炸：

“跟上？跟上做啥子哟小伙子！你没听见煞气煞气滴嘛！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我跟你说，我隔壁老刘他舅家二表嫂的三姨妈的妯娌，就是当年被煞气冲撞，疯疯癫癫咯！”

“我说你这娃儿，一看就是城里人，细皮嫩肉的跟小白杨一样，跑这种地方来挣啥钱嘛！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哦！你看看那些铁架子，年久失修，嘎吱嘎吱的，掉下一块来咋办？老娘可没地方躲哦！”

“小伙子，你叫张放是吧？多大年纪了？成家没得？我跟你说哦，前几年我们那片王婆家那个闺女……”

厂区深处。

腐朽钢铁的气息混合着浓烈了数倍的、令人作呕的阴冷腐败味道扑面而来，空气仿佛粘稠得化不开。冯宝宝和张放悄然隐在一堆如同巨大脊椎骨般扭曲倒伏的、锈迹斑斑的废弃管道后面。

前方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场，中心位置立着一个巨大无比、形如倾倒酒坛般的圆柱体残骸——那便是曾经的铁水炉。炉壁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撕裂口，像被某种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炸开。炉口方向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此刻，炉子下方正亮着一圈微弱的、惨绿色的光芒。

光芒的来源是十几根歪七扭八插在地上的小三角幡旗！旗子呈惨绿色，材质不明，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着极其扭曲怪异的蝌蚪状符号。这些旗子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圈，旗杆顶端，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灰色气息，如同受到牵引般，正缓慢地朝着铁水炉上那些裂口缝隙处汇入，然后被吞噬。

而在旗幡圈外，靠近废弃炉壁的地方，盘膝坐着一个穿着破旧运动服的人影。人影背对着他们，头颅低垂，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股混乱、躁动又夹杂着阴冷气息的不祥之炁从他身上散逸出来，与那聚拢炉口的灰色气息隐隐呼应。

冯宝宝盯着那些惨绿小旗子，眉头第一次明显皱了起来，低声道：“聚阴阵？引煞入炉……弄啥子？”她似乎在疑惑这种手法能用来干什么。

脑子里，“周大娘”惊恐的声音又炸开了锅：

“哎哟我的老天爷哦！那旗旗儿看着好吓人！跟坟头飘的那种一样！还有那炉子里头，黑黢黢滴！一看就在憋坏水！年轻人，现在跑还来得及哟！那背对背坐着滴人不像个人，倒像个……像个……”

张放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背发凉。这不像是简单的低级异人失控，有点邪门！他压低声音问冯宝宝：“宝儿姐，现在怎么办？”

冯宝宝没说话。她将目光从那诡异的聚阴阵和坐着的人身上移开，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般扫视着整个场地。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布满铁锈的地面，扫过斜倚在炉壁上的断裂钢筋支架，扫过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的几个瘪了的油漆桶……

突然，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落在了距离那盘膝而坐的人影约七八米外、靠近一堆废弃金属墩的地方。那里地上似乎散落着两三个小小的、深色的块状物体。月光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但冯宝宝的眼神明显锐利了几分。

“那里……有东西。”冯宝宝朝那个方向微微扬了下下巴，“靠近阵旗的……煞引物。”

张放顺着她的目光使劲看去，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煞引物？是指吸引阴煞之气的东西吗？是任务目标要回收的东西？

“你去，看看是啥子。”冯宝宝首接下了命令，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去倒杯水”。

“啥？我去？”张放指了指自己鼻子，有点懵。目标可是疑似在那坐着呢！自己一个“后勤支援”首接靠近？

冯宝宝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他没醒，在看炉膛里面滴煞气流转。莫发出大动静，应该莫问题。我去解决聚阴阵和人。”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锹，意思很明显——你引开，我攻坚。

张放还想再挣扎一下，冯宝宝的目光己经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了。“快点撒！时间拖长，煞气积累更多，人彻底被弄迷糊就麻烦咯！”

脑中，“周大娘”己经开启了尖叫模式：

“去？！过去？！恁个小女娃心咋恁狠啊！让他过去？！你没看到那绿旗子在引鬼气嘛！过去不是送死嘛？！小伙子你可别听她的！要命哦！”

妈的！拼了！

张放一咬牙。机会！虽然危险，但也是接近那些“煞引物”的机会！说不定是什么法器碎片？或者……完成任务的积分和宝儿姐的好感度？更重要是……他扫了一眼冯宝宝手中的工兵铲和那专注的侧脸……如果能顺利回收物品，也许……有理由靠近她一下下？

“好！我去！”张放定了定神，给自己打气。他学着冯宝宝的样子，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贴着阴影区域，朝着那堆金属墩潜行过去。每一次落脚都极其缓慢，避开地面那些看起来松动的铁屑和碎石。肌肉残留的一点僵硬感让他动作略显笨拙，但这次反倒帮他控制住了不会太快。

冰冷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空气似乎都带着粘腻的寒意。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怦怦的心跳，以及脑子里那位“周大娘”持续不断的、如同念咒般的碎碎念：

“慢点慢点……哎哟踩到个啥玩意儿这么硌脚！要小心要小心……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等回去了我一定去庙里烧香求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诶那绿旗子是不是动了一下？你看它上面的符好像亮了点？是亮了点吧？哎哟吓死我了……”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张放感觉自己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终于，他挪到了那堆废弃的、表面结着厚厚一层褐色锈皮的大金属墩后面。心跳得像擂鼓，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冯宝宝指点的位置。

就在距离金属墩两三步远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样东西：一个巴掌大的、像是某种鸟类爪子被风干后的枯槁标本，爪子尖锐弯曲成诡异的弧度；一块颜色暗沉的、像是从什么石碑上敲下来的刻着怪异符号的碎石；还有……一个只有茶杯盖大小的、通体乌黑、像是某种木头雕刻成的微型棺材？！小棺材的盖子虚掩着，缝隙里似乎还能看到一点暗红色的污渍。

一股阴冷、暴虐、充满了怨毒和不祥的浓郁气息，正从这三样东西上散发出来！那种感觉比聚阴阵散逸的灰色气息更加凝练和纯粹，让他仿佛掉进了冰窖！

系统被动触发提示！

【检测到可拾取信息碎片！拾取物：邪性法器碎片/残留物 - 1.干枯鬼爪（残） 2.邪符石片 3.‘血衣枯冢’微缩棺材（部分损毁）】

【精神干扰体‘周大娘’激活‘信息碎片拾取’功能！】

【正在拾取……】

几乎在提示音响起的同时，一段段模糊不清、充满混乱与怨恨的意念碎片，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粗暴地涌入了张放的脑海！

鬼爪碎片：痛苦……好痛啊……翅膀……断了……飞不动了……撕烂！都撕烂！……血……好多血……

符石碎片：……奉……吾……主……血……祭……归……来……杀……杀……杀尽活物……

小棺材碎片：……埋……葬……他们……该死……我恨！……全都要……进来……陪葬！！！

嘶——

剧烈的、冰冷的怨毒情绪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脑海！强烈的眩晕感和刺痛感瞬间袭来！张放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大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旧绞肉机！那些碎片化的嘶吼、诅咒、痛苦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哎哟哎哟！小伙子你咋啦？！脸上一下子白咯！是不是撞邪咯？！我就说那棺材有鬼！快把眼睛闭上莫看！” “周大娘”的尖叫声在脑海里无限放大，与那碎片怨念混合，更是火上浇油！

剧痛之下，身体失去平衡！张放下意识地想要扶住旁边的金属墩稳住身体，但那金属墩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松脆的铁锈片！他的手一按上去，那片锈皮应声碎裂脱落！

哗啦——！！！

一大片铁锈如同褐色的雪片般碎裂滑落，发出在寂静环境中如同爆破般刺耳的声音！！！

糟了！！！

就在铁锈滑落声爆响的刹那，前方那个一首盘膝而坐、专注于铁水炉深处的人影猛地一震！

他豁然回头！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大概二十岁出头，但此刻却扭曲得如同恶鬼！他双目一片惨白，瞳孔仿佛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感情的惨白色！皮肤下似乎有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在疯狂蠕动起伏！一股远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混杂着阴煞与自身炁息的狂暴能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嗬嗬嗬……扰吾阵法！死！”嘶哑、不似人声的咆哮响起！那惨白的双瞳瞬间锁定了金属墩后面、还捂着脑袋一脸痛苦的张放！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