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冰尸镜照焚心债

朱雀门前的护城河结了层薄冰，冰下暗流裹着残枝碎骨呜咽。百官素缟跪满河岸，香烛青烟混着窃语毒瘴般弥漫：“丙寅女不焚，九鼎难安...”“药炉鼎的孽缘招的水劫...”

林晚玄甲白裘，孤身立在高耸的献俘门下。她伸出划破的掌心，蘸着昨夜为萧珩压制寒毒染上的蓝黑毒血，狠狠拍在青铜浇筑的城门兽首上！

“百日为契！”声音压过北风，“若百日平东南七州疫潮——”她反手抹血涂在城墙斑驳的“忠”字上，字迹瞬间被腐蚀成狰狞狼形，“否则！本主自碎骨填鼎，替九鼎还这水劫债！”

血契入石！嘶鸣的风突止。老臣手中谏杀的血折“啪嗒”落地。

离京前夜，枢密院廨房弥漫着垂死的寒气。萧珩裹在雪貂裘里，指节因寒毒侵蚀扭曲如冻枝，仍将一把新制的乌金算盘塞进她药囊。算盘底格的竹挡板上，猩红血丝渗入「盟」字刻痕。

“蛇兰疫源地药材金贵...”他咳着，嘴角冻裂的血丝凝成冰线，“赊你三百两换命钱...”尾音未落便昏死过去，身下褥子晕开大片冰霜。

林晚拆开算盘玉珠——一颗珠子空洞里塞着半块雕工拙劣的蛇兰冰雕！花蕊深处冻着张药方残页，墨迹被冰晶折射成细小血字：「以毒攻劫，焚心为引」。冰雕底部黏着萧珩的生辰八字笺，墨色未干处晕染着寒毒特有的靛蓝。

他用将死之躯，把最后生机冻进蛇兰冰雕里。

东南门户皋城郊野。腐尸臭气混着药渣烟瘴，熏得日头昏黄。守城将领赵魁倚着包铁城门，甲缝里的蛇兰毒斑蔓至脖颈。

“药炉鼎的相好来送死？”赵魁狞笑挥手，“开瘴门！迎狼主！”

千斤闸门“嘎吱”升起！门内不见人踪，唯有无边浓浊的靛蓝色毒瘴如活物般扑出！瘴气触到城砖瞬间，青石竟如蜡油融化！

“祭鼎的料也敢闯瘟城？”赵魁将蛇兰毒汁喷上重弩箭阵！

林晚闭目凝神，手腕伤口未愈的狼印突突跳动！她引掌中残留的萧珩寒毒血划破空气——血珠融入毒瘴刹那，体内火种猛然咆哮！一道赤金烈焰自她足下炸开圆阵！火舌所及，毒瘴如见天敌急速退避！

瘴散雾开。天地死寂。

护城壕沟内，累累冰尸如莲座浮出水面。尸群姿态各异，却诡异地全部面朝河岸。冰面平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林晚错愕的身影——以及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寒毒蚀骨的萧珩虚影！

冰镜深处，双影纠缠处，一行血咒从冰尸口鼻渗出，冻在冰层中央：

「炉鼎成双，水劫再临」

林晚踉跄扑到河沿。冰面下萧珩的虚影竟随她动作晃动手指——分明是活人隔空呼应！她倏然回首！身后空空如也！唯有汴京方向乌云聚成旋涡！

“是焚心盟的因果毒！”她嘶声摸向药囊中冻着生辰八字的蛇兰冰雕——此刻冰雕正灼热如炭！丝丝鲜红顺着冰纹蔓延，如同燃烧的血脉！

“将军快看！”亲兵突然惊呼！赵魁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毒液竟在结冰！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他的眉毛！而城墙上所有驻防士兵都开始莫名颤抖，睫毛凝霜！

萧珩的寒毒，正在疫区沿着蛇兰毒链蔓延！

“嗷呜——！”暴怒的狼啸撕裂死寂！狗情敌的辽狼群如赤潮扑向浮尸冰河！辽狼王用利爪撕开冰层！尸体怀中跌出锈蚀的青铜虎符——正是杨业将军旧物！而符上本该刻“杨”字的位置，竟被生生凿改，刻上了萧珩的「焚心盟」印！

符底粘着焦黑的药渣，渣中残余的凤凰髓气息与狼印共振！

“狼主！”阿娜尔尖甲劈开冰面，捞出虎符，“杨将军旧部传信：三十年前！萧老夫人借平疫之名，在东南埋下疫毒种！”她指甲抠掉虎符药渣，露出更深的新刻血契：

「丙寅水火劫，双鼎祭乾坤」

林晚脑中惊雷炸响！萧珩的焚心盟血契、杨业虎符的炼骨印、还有她掌心的狼主烙——三大因果在东南疫地交汇！这不是水劫，是借疫炼新炉鼎的死局！

“炉鼎成双...是萧珩与我...”她五指插入冰河！火种血脉疯狂燃烧！狼印迸发的赤金血线如熔岩穿透冰层，首刺冰鉴中央的血谶！血谶被熔穿的刹那，汴京方向的乌云旋涡骤然劈下紫电！惊雷隔山震来一声模糊龙吟！

辽狼王突仰头哀嚎！它腹部的旧伤疤绽裂！蓝黑色的寒毒血喷溅在虎符上——符内竟浮出一幅微雕的东南河道图！图上所有水闸枢纽都被标上「萧」字暗印！

赵魁趁机点燃毒烟雷砸向林晚！毒烟弥漫河面——

烟雾散尽。冰面倒影里只剩林晚独自站立的身影，再不见萧珩的虚像。

她低头，虎符底部渗出一滴冰泪。泪珠冻着一张薄得透明的皮筏，筏上以寒毒血写着最后的账目：

“赊命三百两，债清。 盟主 萧珩”

河风卷起皮筏，冻住的水谶寸寸碎裂。对岸青山深处，传来一声遥远的冰河开裂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