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树上的战帖

青天荐书和朱笔婚书的热乎气还没捂暖，林家门前就被围成了斗兽场。

“贱婢养的也敢攀龙附凤？”鎏金车驾里伸出只染蔻丹的手，首戳林爹鼻尖，“妓子生的小医女，连给我儿提鞋都不配！”萧母云鬓高绾，点翠凤钗耀得人眼晕，身旁还挨着个戴帷帽的纤秀少女。

汴京闲汉们嗑着瓜子哄笑：“妓子？林大夫不是良籍吗？”

帷帽少女声如莺啼：“周氏慈心乃教坊司药妓脱籍，这等出身...”她故意顿住，纤指掀起帽纱——竟是个柳眉杏眼的绝色！人群霎时抽气：“哎呦！配世子爷还得这般美人！”

狗情敌冲着车驾狂吠，被小厮一脚踹翻！

林晚攥着婚书的手暴起青筋。妓籍？母亲曾是官妓？她从不知晓！

萧母甩下卷泛黄契书：“你娘当年卖身契在此！要想婚事作罢，自己签退婚书！” 纸上“周慈心，原扬州春晖堂药妓”几字刺得林晚双目赤痛！

林爹哆嗦着想抢契书：“污蔑！慈心是良籍医女！”

“医女？”萧母嗤笑，“太医局记档白纸黑字，她给贵人看诊时用错药致人痴傻，才被罚没教坊司！”她猛推林晚，“签！否则把你娘案底贴满汴京！”

林晚盯着契书末尾鲜红的官印，气血冲顶！她抓过退婚书扫视：

「林周氏之女林晚，自知卑贱，难匹萧门贵胄...」

呵！卑贱？她一把揉烂退婚书砸向车驾：“攀高枝？姑奶奶不稀罕！” 在众人惊呼中猛冲向院角老桃树！

“想不开要上吊？” 闲汉们起哄。

林晚却猴子般蹿上枝桠！满树将熟的青桃簌簌砸落。她指着车驾顶盖嘶喊：“看见没？三丈高的枝头！你们捧成宝的婚约——”她竟从怀里掏出定聘的白玉雁佩，金线络子映日生辉，“就值这位置！”

玉雁高扬，在她掌心晃如秋千。

萧母勃然变色：“御赐聘礼你敢毁——”

“咚！！！”

玉雁脱手，流星般砸落！不偏不倚正中药囊架子！装痒痒粉的牛皮袋爆开，淡黄烟尘轰然喷了萧昀满头满脸！

“咳咳！痒...痒啊！” 萧昀抓挠着窜出人群，脖颈刚结痂的溃伤再添新彩！

哄笑声中，林晚骑坐树杈晃腿：“高枝太硌屁股，姑奶奶不伺候了！”她从袖袋抖出朱笔婚书，三两下撕成碎片扬撒：“这婚约——喂狗了！”

纸蝶纷飞如雪，落进叼骨头的狗情敌嘴边。

萧珩恰在此时提剑归来。他目光扫过漫天纸屑和抓狂的堂兄，又落向树杈上翘着下巴的林晚。唇角竟勾起一丝笑。

“珩儿！”萧母气急败坏，“这泼妇撕了御赐婚约！快拿下她！”

萧珩剑尖一挑，截住张飘落的婚书残片。朱砂“晚”字缺了半角。他慢条斯理叠好残纸：“哦？那母亲更该谢她。”剑鞘忽指向帷帽少女，“否则您今日塞进我房里的，就是这位偷换公主和亲药引，被大相国寺除名的‘高门贵女’吧？”

帷帽少女脸煞白如纸！

人群哗然！大相国寺药典失窃案可是上月汴京头条！

萧母指尖颤如风中秋叶：“胡...胡沁！”

萧珩却己转向桃树：“林姑娘。”他突然抱拳，“树上的战帖，萧某接了。”解下腰间鎏银算盘往树根一搁，“婚约既毁，前债重算。药囊架子值十两，玉雁折旧八十五两，堂兄的诊治费...”他瞄着狂挠的萧昀，“算你便宜，五十两。”

“一百西十五两！”林晚气笑，“你抢钱庄啊！”

树下的狗情敌突然窜向树洞，狂刨烂桃！腐叶翻飞间，半截乌沉沉的东西被它叼出——三棱带倒刺的箭镞！镞身阴刻古怪文字，血槽泛幽蓝！

识货的闲汉惊叫：“辽国破甲箭！”

死寂笼罩。萧珩眼底笑意尽褪。他捻起箭镞嗅了嗅：“蛇兰草，辽军猎熊用的毒。” 箭尾处半片残绢，墨迹湮成团。

林晚扒开树洞腐叶，一个锈蚀铜匣显现！匣面刀痕交叠，锁头断裂——是狗情敌刨洞磨牙的杰作！

萧珩剑尖挑开匣盖。一股陈年腐气涌出。整匣塞满枯皱的青梅核！核上密密麻麻刻满字：

「庚辰年三月初七，慈明宫北角井」

「亥时二刻，三声鹧鸪哨」

「献药者周...」

梅核的“周”字后，只剩刀劈般的裂痕！

林晚呼吸骤停。树洞，箭镞，梅核...有人在母亲失踪那年来过林家！狗情敌突然耸鼻龇牙，利爪扒拉着箭镞旁一枚嵌进树根的铜钱——外圆内方的破旧宋钱，边缘却磨出诡异的西道棱。

萧珩指腹擦过铜钱棱角：“辽国奸细用的计数币...一道棱，一条命。”

寒风刮过树梢，青桃噼啪砸落。

萧昀抓挠脖颈的嚎叫撕破沉寂：“贱人养的贱狗！赔我脸！”

萧珩忽将算盘抛向桃树：“树钱两清！”他扛起铜匣拽住林晚手腕，“走！迟了井里证据就泡烂了！”

狗情敌叼起算盘狂奔跟随。

车驾帷幔后，萧母捏碎颗青梅核，果浆染红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