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朔月之城

在1077年（注），朔月之城被评为世界上最不宜居的城市。

生活在贫困线下的人群比下水道里的鲤鱼王还多，犯罪率年年突破新高，莱伊公司骑在所有人头上敲骨吸髓。

不可否认，这都是事实。

但这儿的绝大多数人仍想要留在这里，因为这座城市总是慷慨地给予每个人承诺，那或许是谎言，或许是迷幻剂制造的幻觉……但它就在那里！

仿佛近在咫尺，仿佛只需要你能坚持下去。这是一座噩梦之城，但何尝不是梦想之城？

在朔之城，你可以成为任何人，做任何事……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咳荷，荷——”

夜幕之下，一名上身涂满油彩的帮派成员仓皇地夺命狂奔。

烂尾的工地上没有多少能够躲避的角落，中空的大楼像死神棺的巨口。他越过一根根承重柱，跑到胃液翻腾，双腿失去知觉，依然不敢停下脚步。

烂尾工程之外就是高楼大厦，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变幻着绚丽的画面，伴随着远方传来的乐声……但这些都无法给这名帮派分子带来任何安全感。

在这场绝望的逃跑中，被逼到极限的他不免得脱力摔倒……

砰砰砰砰！！

心脏跳得快到爆炸！帮派分子的脊椎经过义体改造，此时的身体却抖得跟筛子一样。

嗒……嗒……

看不见，那个怪物的身影隐藏在背光的黑暗中。

嗒……嗒……

但代表死亡的脚步却在逐渐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

帮派分子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向模糊的方向胡乱倾泻地弹药。

经过非法改装的枪械喷吐断断续续的火焰，就像将死者的呛嗽，但这种级别的火力压制甚至都不能让追击的怪物产生心率的变化。

那道黑影左右闪动，机动性强大到不似人类，几个接力和飞跃就袭至垂死挣扎的猎物面前。

远处大楼的灯光掀开披挂在她身上的黑暗。

方便活动的工装裤，紧身的战术背心之外是宽大、将身体特征完全遮蔽的外套。兜帽下露出两抹鬓发，沾染血迹的刀身倒映出一只漆黑的左眼。

帮派分子彻底崩溃，恐惧在望见那只眼睛后在脑海中引爆。

那不是看尸体的眼神，不如说那还不如真的是看尸体的眼神！至少尸体还算是死去的同类。

那是看一团数据的眼神，任务栏打上红勾，他的存在就被物化，失去生存的价值……

小刀不偏不倚地割断帮派分子的咽喉。

他其实早该死了，活在朔之城，上了仇杀令，手下的罪行足以他在法庭枪毙两三个来回。

只是今天的朔之城警察局又迟到了，所以才轮到小鹿来给他收尸。

少女左手握着刀柄，将刀身搭在弓起的右臂上向上一抹，让利器恢复银白铮亮。

在来到这片心灵世界前，小鹿从没想到过作为宝可梦训练家的自己有一天会成亡命之徒。

不过也习惯了，毕竟在上一个心灵世界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还会上战场……在上上个心灵世界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能在几天内体验西次濒死……

是不是有些跑题了？自己应该在为下一场对战盛会做准备才对。

小鹿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扫出大脑。

她取下能代表帮派分子身份的证明，又熟练地搜刮起战利品，对方的同伴中有一个装备着匹配大钢蛇的“梦幻之触”——有了足够时间的她用刀把那块“腕表”割了下来，那是真正的值钱玩意。

只是在做兼职。

就是从当助教，打奖金，做自媒体变成了狩猎仇杀令上的目标，清扫指定区域的可疑人员……

不过也习惯了。

大厦的霓虹广告牌开始播放某个偶像企划的宣传片，青春靓丽，阳光清爽的风格与所处的冰冷城市显得格格不入。除了某些赌徒，没人会在意朔之城今晚又死了几个人。

小鹿带上值钱的战利品和完成任务的证明，背身离开了这片被选做刑场的废弃工地。

从任务开始到结束，她没有说一句话。

……

紫苑区，据说原本计划建成旅游圣地，但因为资金链断裂沦为贫民窟，随后被大大小小的帮派掌控。

朔之城警察局几乎放弃了对这里的管理，于是紫苑区就成了朔之城首屈一指的地下交易市场，成了没有身份的小鹿少有能自由活动的黑市。

机械义体，走私武器，乃至匹配上各种宝可梦的“梦幻之触”，各种非法物品应有尽有。

小鹿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酒吧，五颜六色的招牌接触不良似的不停闪烁。

这里的环境还算保守，顾客吵吵嚷嚷，却没有暴力事件，空气中也没有呕吐物的味道……在酒吧中央的舞台，一支摇滚乐队正在纵情演奏，主唱兼吉他手的银色义体手臂引人瞩目。

将猎物的身份证明摆在吧台前，小鹿又踮起脚，把打包好的战利品推了过去，最后抬了抬下巴。

吧台后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女士，她愁容满面地看着少女送来的物件，唉声叹气：

“可怜的孩子，你让我想起我当义体医生的儿子，他走得是那么早……真希望你能再多珍惜些自己的生命。”

小鹿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未来的生活，是把伊法救出后才需要考虑的事。

中年女士戴上眼镜低头处理着屏幕，为少女结算报酬。

她那位当义体医生的儿子是个人物，死后受到拥戴，因此她的酒吧能成为少有的安全地域。

因为看小鹿的处境可怜，中年女士对她网开一面，允许这个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黑户正常接取任务，甚至愿意用称得上良心的价位回收她的战利品。

“嘿！快给我来杯“E”！”

“没有那种酒！E还没死呢！”

“我看她早死了，那群公司狗只是在放烟雾弹钓鱼而己！”

隔壁传来大声的交谈，小鹿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拿钱走人。

离开酒馆后的少女压了压兜帽的帽檐，用仅剩的左眼小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朔之城，你可以成为任何人，干任何事……

但在此之前，你至少得有个合法的身份。

小鹿数着这些天兼职赚来的存款，好在越往后的心灵世界崩溃得越慢，她终于成功将存款攒成了一个可喜的数字。

再接一单，再渡过又一个明日，她就能买到黑客处理过的干净身份，光明正大地在朔之城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