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真容

白明天有些累了。

杂乱的思绪密密麻麻形成一张迷惘的网，将他困在中央，左冲右突都不得离开。

命运形成的钥匙仍然像一粒充满诱惑力的鱼饵，在前方引诱他前行。但白明天忽然失去了继续探求的动力。如果他真的找到了那个答案，但那个答案并非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一道闪电蓦然闪过，像是利刃一样斩断了几条丝线。

白明天忽然笑了笑。答案的确并不固定，但如果不继续前进，又如何能得到那个答案？

他很清楚自已的定位。即使谈不上是试图搏击与探求命运秘密的勇士，那也能算是半个癫佬。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哪里能显出勇士与癫佬的莽撞本色？

“我也是钻了牛角尖了。答案就近在咫尺却忽然犹豫，这可不是我的性格。婆婆妈妈的结果大概是一辈子的不痛快，就像是某个大婆妈一样。我可不想即使宇宙重开之后都生活在海里了，还一直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虚幻的钥匙。

“圣子真是聪慧，哦不，意志坚定啊。”道格依靠在座椅上长长呼出一口烟雾，神色放松。他口中的烟燃到尽头，烟灰却保持着原本的形状没有散落，直到一旁的副手将其取走放到烟灰缸里才分崩离析。

“也好在圣子阁下意志坚定，您才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副手又点燃一支烟送到道格的嘴边：“不然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道格拨动轮盘的那只手上。

腕部的手表仍然挂在原处，但表带已经变得松垮，道格的整只右手都变得干瘪，只有一层皮肤紧贴在骨骼表面，与深秋时节仍挂在枝头的落叶一样松脆。

而奇怪的是，干枯的范围只到手腕处，手腕以上的小臂部分仍然血肉充盈，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没有丝毫异样，道格的血液回路似乎就此被修改了。

道格轻轻抬起右臂，他感觉不到那只手的存在，它就像是一个吊在小臂上，身体之外的挂件。他稍稍用力一甩就能让这个挂件脱离身体，他仔细端详着那干枯的皮肤：“无论再看多少遍，我还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达成的，这超出了现存的一切医学常理，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啊。”

“接肢可行吗？”

“恐怕不行。”道格摇头：“我付出的代价是‘右手’而非‘一只右手’，如果强行接肢，很可能被视为逃避代价，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喽。”

“只是一次连讯息都没有传递的远眺，就需要付出右手……这真的是合理的交易吗？”副手有些不忍。

“是否公平和合理，这可不由我们决定。我的言灵能让我与这个世界作出交易，当你认为这个交易不合理，切记。”道格用那只还完好的手抓起轮盘挂回墙上：“这个交易的最终解释权不在我们手里，而是归这个世界所有。”

他坐回椅子上，轻轻放下右手，用左手打开电脑屏幕：“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场交易最终会导向什么样的结果吧。”

发生了什么？

奥丁不太明白，他双臂发力，将自已庞大的身躯从地面上抬起。

手中的巨剑只剩下靠近剑柄的半截，而另外半截正插在一头早已死去的死侍尸体上，将其一分为二。祂身上的铠甲也有多处皲裂，骨骼更是不知道断了几根，那痛感像是被某种重物直接碾过。

在奥丁身侧，八足天马侧躺在地面上发出哀嚎。斯莱普尼斯厚重的躯体侧方有一个足以容纳成年狮子跃过的血洞。透过血洞，能看到腹腔中那些破裂的器官。它仍在中气十足地发出哀嚎，但即使是纯血的龙种，它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奥丁先生，你是在向我跪地求饶吗？”年轻人张开双臂，在月光照耀之中投射下阴影，那阴影是如此庞大，竟将神灵的身躯彻底囊括在内。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刺耳：“动辄对人下跪的时代都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您为什么还抓着这封建残余不放呢？是喜欢吗？”

尖锐的利器左戳戳右戳戳，很快找到了铠甲的破损处，刺穿奥丁的身躯将他挑了起来。

白明天负起双手，上下打量这位十分狼狈的神灵，发出啧啧赞叹。

“我记得我也没用多少力气啊，怎么就这么惨了？你这铠甲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嘛。“

奥丁低着头一声不吭，某种力量如镣铐一样将祂的四肢行动彻底锁死，祂能自主操控的只有脖颈以上的部分。

白明天得意地吹起口哨，一个耳光抽在奥丁的面部，将祂的面罩击飞，露出真容。

他愣住了一瞬，随即再次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有些冒犯了？哎呀，原来跪下是你的爱好啊。那真是抱歉，是我不顾他人意愿了，作为补偿……”

数十倍于重力的恐怖压力降临在奥丁的身上，光亮的铠甲在嘎吱声中扭曲变形，而被铠甲覆盖的血肉之躯则当场化作了血肉与各种体液的肮脏混合物，均匀铺在坑底，像极了一碗大乱炖肉汤。

“真是丑陋。”白明天嗤笑一声。

楚子航拎刀走过来，看着坑底的肉泥皱了皱眉：“他死了？”

“是啊，无论是人还是神，只要被杀就会死。”白明天环顾四周，朦胧的景色正在逐渐褪去，被现实之中还未停歇的暴雨所取代。

眨眼之间，死侍、神灵的尸体与交战痕迹都消失不见，他们的车正在停在路边，暴雨之中仍然没有车辆来往。

“所以……这算是结束了么？”楚子航感觉有些不太真实，“村雨”已经用自身渗出的水分洗净了死侍和天马的血液，只有他身上衣服的破损痕迹还能作为恶战的证据。

“不，远没有结束。“白明天的表情平静，截然不同于调侃奥丁时的得意洋洋：“我们恐怕连阶段性目标都没能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