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折坦白

“放点葱姜蒜。”一个弟子说着。

“这是熬药呢，你当做菜呢？”另一个弟子怒声呵斥。

“也是肉啊，不加调料，能好吃吗？”又有一个弟子开口。

“衣服都一起扔进去了，放点调料也正常吧？”

锅下面的火熊熊燃烧，汤被煮的咕嘟咕嘟冒泡，散发着某种似乎非常迷人的香味。

墨紫几次试图想去大锅里把小秋叶捞出来，都只能无能为力。

许多人围过来，他们仪式性的掏出碗筷，品尝锅中猩红的“灵药”。

“灵药”效果惊人，面容苍老者喝了立刻变成少年，身姿单薄者喝了立刻举起数人，身材矮小者喝了瞬间长高几米……

他们惊喜的沉浸在喝汤的喜悦中没人去细思，锅中煮着的是一个少年，是个人。

然后他们喝着喝着全死了。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直到一个墨发白衣的少年翩翩落下，看向还带着余温的锅。

小孩被少年捞出来的时候面色红润，眼睛黝黑，瞧着可爱极了。

“最后一个浮生族……因祸得福吗？可惜，你的灵力已经完全被污染成灵毒了，你怨恨吗？”墨发的少年轻声问着。

小秋叶摇摇头，微微眯眼，“吃饱了。”

少年漠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的尸体，“也罢了，罪有应得，但以后可别什么东西都吃了，极光海有的是好吃的东西。”

“和我走吧！”

“不要，我要和父亲还有大家在一起。”小孩这么说着，乌溜溜的眼睛中还蓄着眼泪，“我不要离开家。”

“极光海以后也是你的家。”少年轻声说着。

“不要，那里肯定有很多外族人，他们都想吃我，我讨厌想吃我的人！”小孩委屈极了，“只有家里的人不吃我。”

“外族人会吃我的。”

“不会的。”少年轻声安抚着。

“会的，我好香的。”小孩这么说着，“你闻闻，酸苦辣咸，什么味都有。”

“我不闻。”少年无奈的看着手里的小孩活蹦乱跳，到处乱蹭。

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水晶锁，贴在小孩的胸前锁链哗啦啦缠绕，给小孩裹上了一身浑身涌动着咒纹的祭服。

小孩戳着锁上的铃铛，“这是什么凉凉的，暖暖的，让我浑身。”

“是锁，有它在，你永远也不会丧失理智，将拥有永恒的生命和力量。”少年轻轻揉了揉小孩满头的白发，“回家吧？”

“新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人好相处吗？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和不知道名字的人走。”

小孩抓着少年的头发，“你身上好香，甜甜的，一定很好吃。”

“墨昭，墨色的墨，天理昭昭的，有我在，所有参与此次围剿浮生族的种族，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墨昭神色淡然的夺过小孩抓着他头发的手，“怎么你不喜欢别人吃你？却反而自已想吃我来了。”

“因为你闻着甜甜的。”小孩黑眼珠乌溜溜的转，“我喜欢甜甜的味道。”

“极光海有很多好吃的，酸甜苦辣咸，各种样的都有，比人好吃，所以给我戒掉你这吃人的坏毛病。”

墨昭抬手拔出插在泥土里的刀，“你父亲是对的，只练幻术和控梦并不能保护自已，我会给你找个教你自保的师傅。”

“只要你练的好，不论想吃什么味的东西，我都给你找。”

“只要甜的，其他味道不好，我身上都有了。”小孩摇摇头，“墨昭，他们进来浮生族的哪个缺口。”

“是我发现的，我告诉了娘亲，娘亲才能把他们带进来的。”

“嗯。”墨昭耐心好的出奇，轻声哄着小孩，“你那娘亲是叫月琉璃吗？”

“父亲说，她不姓月了，我也不姓月，因为家主说我不配，所以我姓秋，但是娘亲和父亲都不姓秋……”

“他是墨昭……”墨紫看着墨发白衣的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啊？”

“因为他死的时候只有15岁，极光海的信使会永远定格在他们死时候的样子。”小秋叶忽然说。

“原来是这样……”

不对！

墨紫一侧头，看见身旁站着的小秋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好好的，突然就不说话了，我当然察觉到不对了啊！”小秋叶理所当然的说，“我和你说话时就已经过来了。”

“和我说话时？之前你喊我的声音不是幻觉。”墨紫仔细想来，之前确实听到了小秋叶喊她，她还因此听漏了传承的声音。

“传承？你是说这个大张旗鼓在你面前放我记忆的家伙是一个传承？”小秋叶若有所思的沉思着。

“那还真是有趣，他倒是怪大方的，别人的记忆都能拿来给猫当动画片看。”

“记忆——这里不是幻境？”墨紫一愣，瞳孔不由得紧缩，“这些都是你的记忆？”

“嗯。”小秋叶却若无其事的点点头，“似乎已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的记忆了，我都快忘干净了，现在倒回味了一遍。”

墨紫不有感觉，有些心疼，“你只喜欢吃甜的是因为……”

“他们煮我的时候，除了糖什么都往里扔，都给我煮入味儿了，吃甜的以外的食物，就好像在吃自已一样。”

小秋叶说着抬手搓了搓脸，“真是太奇怪了！”

“那你和琉可可作对是因为她总想吃你？”墨紫不知道自已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那时候给那些人吃，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反抗，但是在我有力量的时候，绝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产生食欲。”

小秋叶眯着眼，“那感觉也太糟糕了，我讨厌所有把我当食物看的眼神。”

“那把浮生千幻刀，和你的刀是同一把刀吗？”墨紫记得，在浮生族的那个家主用自已的血抹红刀面之前。

那把刀银光闪闪的，没有一丝杂色。

但小秋叶手中的刀却全是猩红锈迹，不，那些真的是锈迹吗？

“是血。”小秋叶解答的痛快，“我拿到它之后就再也没有擦过，从父亲将他出开始，就开始往上染血锈了。”

“你之所以擅长体术，是因为在有浮生族带路的情况下，幻术和控梦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只能任人屠杀？”

墨紫还记得，除了小秋叶的父亲之外，所有的浮生族都是一个照面就被解决了，身体的羸弱是硬伤。

“浮生族从小就学习幻术和控梦，这些法术只单纯的为驱除灵毒服务，除了我父亲以外，没有任何人修炼过攻击性的法术。”

小秋叶这段记忆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受到影响，他甚至还能笑出声，“但是现在的我，比当初的我父亲更强。”

“我学习的大多数法术，都是攻击性的，以及少部分实用性的。”

“你的眼睛那时候已经变黑了？”墨紫还记得，小秋叶说过，浮生族的眼睛会随着力量的充盈而变成金光闪闪的样子。

眼睛变黑就意味着身上的灵力全都被污染了。

而浮生族的规则是，灵力被污染之后，就会被同族杀死。

“对，因为我的族人除了母亲以外，已经全死干净了，所以没人能杀我。”小秋叶点点头，“而现在，就算有同族在。”

“他们也打不过我。”

“你的眼睛又变成金色了，也就是说，污染是能够逆转的，你那些族人本来不用死的。”墨紫摇摇头，“你们可以不用……”

“把刀对向同族——吗？”小秋叶笑了，“不一样的，我的灵力产生了异化，所以我和其他浮生族不一样。”

“我经历过涅槃之后，血液带有天然的毒性，喝了我的血，毒素就会侵入他们的灵魂，通过燃烧他们的灵魂来供给我。”

“所以我能不断燃烧他们的灵魂，来获取灵力对抗身上的灵毒，利用压倒性的灵力优势来将体内污染的灵毒抵消干净。”

“而这一点，普通的浮生族无法做到，所以说这个逆转污染的方法，仅仅只在我自已身上生效。”

“其他人用不了。”

“你给白糖的那滴血。”墨紫微微皱眉。

“这种燃烧是我主动的，在我没有刻意催动的情况下，那些只会燃烧他们的灵魂，供给他们自已而已。”

小秋叶轻轻笑了笑，“毕竟我可没有那么多力量无私的给他们吊命，他们想活，当然只能燃烧自已的。”

“更何况他们只有一世，燃烧不燃烧都一样对来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比较没有来生。”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感觉怪怪的。”墨紫思考了一下，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太对劲，“你都被煮出肉香味了，还活着。”

“浮生族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怪强的。”

“嗯……这个是因为我小时候确实吞服了各种天才地宝，后来涅磐过一次之后，本身已经属于天才地宝的范畴了。”

小秋叶眨眨眼，“就算我浑身骨头碎成渣，血肉碾成酱，我也不会死，更何况只是煮熟。”

“真煮熟了？”墨紫怀疑猫生，“没有灵力防护吗？连韵力都可以隔热。”

“用了那个刀一次，已经把灵力用干净了。”小秋叶摇摇头，“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小孩儿啊，太弱了！”

“哪里来的多余的灵力防护？”

“你身上的这把锁和锁链，还有能随着你变大变小的衣服，其实是一套？”墨紫想起墨昭当时的动作。

他掏出了带着铃铛的水晶锁，然后锁链缠上去那个绣满祭纹的衣服就凭空出现了。

“嗯，你刚也听到他说了，这一套可以保证我的意识永远清醒，不会因为污染而失控，我能从污染状态下恢复灵力状态。”

“也是因为这把锁，锁住了我的理智。”小秋叶说着低头弹了一下，锁上的铃铛，“这铃铛的铃声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你若是哪天陷入幻境了，就可以摇一摇脖子上的铃铛，就能直接清醒过来。”

“锁上的铃铛少一颗，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墨紫握着铃铛有些迟疑。

“又不是把铃铛全摘了，能有什么影响？最多功效削弱一点点，而且我现在其实也没那么需要它，看我的眼睛。”

小秋叶抬手指着自已的眼，“你看是金色的，灵力状态，这种时候我不需要他锁我的理智，因为我本身就是理智的。”

“那你之前又说你的锁汇聚了你的力量和我的力量？”墨紫是真觉得满脑子的疑问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个也是真的，浮生族的身体天生羸弱，但还要经历灵力和灵毒在身体里打架，这个锁在梦幻境朝我释放灵毒的时候。”

“会将一半的力量纳入锁中，让他们在锁里打，这样可以削减两种力量相争，对我带来的伤害。”

小秋叶晃着锁，看着里面金色的液体摇曳，“这里面金色的全都是灵力，锁吸收了多少灵毒就会吸收多少灵力。”

“日积月累，锁里的灵力会越来越多，灵毒也会越消越快。”

“那锁里的金色满了之后，我可能会死是为什么？”墨紫摸着脖颈间的金色水晶铃铛，这里面压缩了一整个锁的灵力。

“因为锁全被填成金色之后，就会将这些灵力释放给我，而梦幻竟感受到我体内灵力骤增，就会回馈给我同样的灵毒。”

小秋叶抬起手又握住，“你和我的力量相通，我可以承受得住这些灵毒，你不行，灵毒不仅会扭曲心灵。”

“除浮生族以外，身上灵毒越多，就会越倒霉，越衰，就算你勉强能承受的住灵力和灵毒同时洗礼你的身体。”

“也可能会喝凉水噎死，走路绊死。”

墨紫有些懵，“……所以你之前契约的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舅父和她说，小秋叶杀了很多自已的主人。

“不是，她们也相当于自杀吧？我使用力量越频繁，锁里聚集力量就会越多越快，反哺给我力量也会越快。”

“他们自然就死的越快，不过我也不会提醒他们就是了，浮生族灭族之后，所有世界的灵毒全都是我一个人再驱散。”

小秋叶轻轻叹了一口气，“锁循环的越快，我一次性能净化的灵毒就越多，世界间就会多更多美好，少更多恶意。”

“但以我现在的速度是远远跟不上的，梦幻境里的灵毒只会越积越多，也许到哪天就会彻底炸开。”

小秋叶说着笑了，“到时候万千世界就全乱了，直接引发第二次世界浩劫，时韵大概会忙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