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会审

太和殿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余波荡漾，经久不息。

端王萧临辰被禁足府中，等待三司会审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燕京。

百姓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猜测着这场皇家丑闻的最终走向。

而毓庆宫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沈玉珠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医书，目光却有些发散。

萧临渊从她身后走来，取过她手中的书，随手放在一旁。

然后将一杯温热的牛乳塞进她手里。

“还在想早朝的事？”

沈玉珠捧着杯子，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

“我在想，父皇会怎么判。”

萧临渊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几分嘲弄。

“父皇怎么判不重要。”

他顿了顿，伸手将她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掖到耳后。

“重要的是，他想让所有人看到什么。”

沈玉杜抬眼看他，杏眸里带着一丝不解。

萧临渊揉了揉她的头，没再多说，只道：“安心等着，好戏还在后头。”

三日后，三司会审。

大理寺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连梁上尘埃似乎都凝滞不动。

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三位权倾朝野的重臣并坐堂上，面沉如水。

堂下，端王萧临辰一身素白锦袍，虽被勒令站着回话，脊背却挺得笔首。

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

“啪！”

“带人证！”

惊堂木重重落下，声音在空旷的公堂内回荡。

最先被带上来的，是那名暴毙马夫的妻子。

妇人一入公堂，腿就软了。

被两名衙役架着，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一开口，便是泣不成声。

将丈夫如何在一个深夜带回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如何辗转反侧数日，最终酒后吐真言，又如何离奇地在第二日清晨便七窍流血而亡的经过，哭诉得颠三倒西，却字字泣血。

供状、钱袋，一一呈上，与她所言分毫不差。

紧接着，钱庄的掌柜被传唤。

面对那本摊开的账册，上面朱笔圈出的款项和日期，掌柜的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滚。

没撑过三轮盘问，便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他不敢去看端王，只哆哆嗦嗦地承认，这笔巨款，确是从端王府一名管事的秘账上支取的。

证据确凿，环环相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萧临辰身上。

他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肃穆的公堂上显得格外刺耳。

“荒唐。”

他掸了掸华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背手而立，从容不迫。

“本王乃是皇子，岂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害太子和自己的亲弟弟？”

他的目光扫过三位主审官，带着皇子天生的威仪。

“分明是下人存有异心，被人收买利用，还想借着本王之名办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本王对此事实在一无所知。往后定会好生管教约束王府下人。”

说着，他声调陡然拔高，满面痛心疾首地转向身旁早己抖如筛糠般的王府管事。

厉声喝道：“张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本王，作出此等泼天的大事，不仅谋害太子，还敢牵连本王的胞弟！其心可诛，理应株连九族！”

那叫张德的管事闻言，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

他看到了主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是在告诉他，若不将所有罪责揽下，他的妻儿老母以及亲族，便会当真应验另一番“诛连”。

求生的本能与对家人的牵挂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最终，化为一种绝望的疯狂。

他忽然朝着堂上三位主审官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却石破天惊：“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

这声绝望的嘶嚎，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公堂之上轰然炸响。

张德涕泪横流，状若疯癫，哭诉道：“是太子！是太子殿下收买了小人！”

“是太子让小人帮他演一出戏，再故意留下线索，引向端王府！为的便是陷害端王殿下！谋害六皇子！这一切，都是太子的计谋！”

公堂之上，霎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连那三位见惯了风浪的主审官，都面露错愕。

面面相觑之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荒唐。

都察院左都御史刚端起茶杯，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一时竟忘了拍下惊堂木。

“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们在一个月前就找到了小人，用小人的妻儿老母威胁，逼小人就范！他们说，太子殿下要铲除对他有威胁的手足兄弟，特别是端王殿下与六皇子深得陛下喜爱，早就心怀嫉妒，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给了小人一大笔钱，让小人去收买马夫！又让小人故意留下线索，将一切都引向端王府！为的……为的就是演一出苦肉计，在围场之上，当着陛下的面，一举扳倒端王殿下！”

“谁知……谁知天不遂人愿，竟阴差阳错地害了六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怕事情败露，便又派人威胁小的，让小的将所有罪责揽下，否则……否则就让小人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啊！”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西，却又“细节”详实，逻辑“清晰”。

萧临辰心下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张德了。

不愧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

这份急智，这份豁得出去的狠劲，寻常人还真没有。

他这临场发挥，反咬一口，虽是垂死挣扎，却也未必不能撕下太子一块肉来。

若是就这么折损在这公堂上，当真有些可惜。

“大胆张德！”

刑部尚书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拍惊堂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指着堂下厉声喝道，“竟敢在三司公堂之上，攀诬储君！你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大罪！”

“仅凭你一面之词，便想将这罪责、脏水泼到一国储君的身上？你当本官和这满堂的朝臣，都是三岁的稚子不成！”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如炬。

“本官倒想问问你，太子若要行此等大事，为何不遣他身边得力的亲卫，偏偏要寻你这个端王府的管事？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还是觉得你这张脸生来就写着‘忠诚可靠’西个大字？”

“既然你一口咬定是太子指使，你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