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名声，平夫，落水

来眉疯魔了，这是产公的第一想法。

怎么会有人当着众人的面，想摔死自已的骨肉。

就算是个男娃娃，那也得私下里悄悄的，不能声张的做。

让女人们听到，尤其让自已的妻主听到，不得说他蛇蝎心肠，真是毒夫一个。来眉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杀子这样的丑事来！哪怕所有人都不想要这个儿子，也不能当众乱来，他的仁心男德是被猪拱了吗？

他的名声不要了吗？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一个好名声，以后他如何做人。那家正经男儿敢和他玩在一起，臭了，臭了，疯了，疯了，他真是一个疯男人！

幸好我身手敏捷，接的快。产公心脏砰砰砰的跳，双手将落到地上的孩子抢回怀里，听着孩子的微弱的哭声，和来眉中气不足的谩骂，在心里如是想着。

“来眉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你的亲生骨血！又没人逼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胡家赘夫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来眉道。

“他才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个孽障，他不应该来。都是他，阻了我女娃的路，挡了老许家的香火，是他的错，杀了他一切都好了！”来眉的指甲狠狠扣住床面。

伺候妻主的人，不能留长指甲，所以来眉的甲床很快将被子上血色，分不清是产子的污血还是...反正都是源于他的身子。

“人家兴业也没说什么，瞧瞧来眉疯癫的样子。摊上好妻主，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可怜了兴业，倒霉赘了个不会下蛋的公鸡。除了那张脸早年还算能看，不说干活不麻利，脾气听说也大的哩。一点都不知道体会他家女人的辛苦，女人回家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真是赘了个祖宗。”张家赘夫刘氏鄙夷的说着。

听到他的话，产房里的小男人们更加热烈的，叽叽喳喳的指责着来眉。

来眉脸色不自然的涨红，要不是实在身子虚弱，他会去挠花张刘氏的脸。

来眉冲着张刘氏吼道：“不要脸面的货色，弄死儿子，得女儿的法子，我就是和你学的。你的三儿子和四儿子怎么病死的那么整齐啊，是你！是你在后院把他俩按在土里活活憋死的，你还拿银针扎满了他们的脑袋，埋在了你们自家的地里，就那块地的菜长的绿油油，因为土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恶毒！你才是丧门星。”

“他们的求饶声和哭喊声我都听得真真的，然后你才生下来幺女！”来眉快意的喊道。

鸦雀无声。

...

有一个男人小声喊了一个“啊”，随后场子又热闹起来。

指责的对象换成了张刘氏。

张刘氏百口莫辩，他想在来眉开口的一瞬间，他就应该冲上去撕了这贱男人的嘴。

他愤怒而快速的争辩道：“来眉你个歹毒的男人，自已杀孩子没成，就想拉我这个邻居做替死鬼。毁我名声，你会遭天谴的。”

“放你爹的屁，你敢不敢让大家去你家地的东南角翻翻，看看你俩儿子的骨架在是不在！”来眉嗤笑道。

“粗鄙，来眉你怎么能粗鲁至此。”在门口旁观半天的许兴业开了口。

“小六他是你我的孩子啊，就算是个男孩，我也会把他养大，赘个好人家。可你...你怎能如此恶毒，还污蔑别人，你的名声臭了，就要把别人拉下水，人家男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来眉你真让我失望。”许兴业摇头叹气，语带泣音的对来眉讲道。

来眉...来眉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可以对胡家赘夫和张家赘夫破口大骂，可现在是他的妻主不信任他，来眉能说什么，他的心好痛，望着妻主黯淡的眼神，他只会哭。

不是的，明明柔情蜜意，妻夫和睦不是吗？为什么要用看烂人的眼神看我，妻主你不要我了吗？

来眉霎时失去了所有攻击力，妻主不爱他了，争辩还有什么意义。

在场的小男人们也仿佛活过来了，他们不再指责张刘氏，他一个鳏夫，有什么价值，真的杀子又如何，为了延续张家香火罢了。村里几代数下来，谁家手上真的干净?悄悄的做，利落一点，孩子哭声小一些，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辱骂来眉本身对他们来说更有趣些，从小到大压他们一头的男人。

在他们被打骂，在他们背着弟妹下地割草喂猪，在他们不得不给弟妹洗屎尿沾染的尿布时。

来眉被母父宠上了天，别人家的女儿都没说养的如此金贵。不知风雨，不识五谷，不用操心会不会吃不饱饭，更不会累了一天，只要有一点小错就被扇耳光。

他待人和善，甚至说的上温柔。也将吃不完的糖果，分给过同辈的男孩。可他们都嫉妒他，凭什么他可以活的安稳幸福，凭什么可以拥有好的母父，还能继续给一个好女人赘了。

凭什么！

他们自小就不喜欢来眉，他那张未经风雨的脸蛋，不晓人事的天真，都令他们讨厌。甚至憎恨。

现在来眉终于和他们一样了，歇斯底里，泼夫一般。再没了讨人厌的矜贵。他们有了比他强的地方，他们生了女儿，给妻家续了香火。

小男人们的心里说不出的爽快，他们嘴上谩骂不休，眼睛里却满是得意。

...

“休夫?不行，我不同意。来眉再有错也是我的原配，村长你是知道的，当年来眉的母亲待我极好，我许兴业绝不会做如此丧良心之事。”许兴业郑重的对赶来解决争端的村长说道。

“兴业啊，刚刚你也听到了，来眉失心疯要摔死你们的孩子。他不是个合格的淑男，他不可能再成为一个好的赘夫和父亲。”

“就算你俩以后有女娃了，可你家有六个男孩。有一个“毒夫”做父亲，你要让六个儿子怎么赘个好人家，兴业，作为一家之主，你得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啊，不能让他毁了六个孩子一辈子。”村长絮絮叨叨的说着。

“如今当着众人，来眉就敢杀子。他可是你的枕边人啊，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谁知会不会发疯病，想要杀夫！”村长再接再厉。

“来眉向来温柔小意，善良...他不会的。”许兴业底气不足的为来眉辩解道。

从产房出来的小男人和大女人，听着许兴业的话。

赶忙道：“兴业啊，要我说你就是善。平常不打男人不骂男人。才给来眉惯成这样，他有错，有你一半责任。你不休夫，就是在纵容他一错再错，你在害他。”

“温柔小意，谁家善良的好男人会杀子。说不定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兴业你被蒙骗了。”

“来眉他母亲郝有为一定也不希望你受恩情制约，和来眉成为怨偶。要是有为知道自已儿子干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肯定会从棺木跳出来打死这个孽障。”

...

许兴业听着众人劝说的话，一言不发，全是决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简直气死个人。

一个机灵的，跑到里屋把村长的建议以及许兴业的话和来眉一字不漏的说了。

来眉听着许兴业为他排除万难，深深后悔，更是害怕会被休弃。村长说的全是对的，父亲名声坏了，儿子们也就赘不出去。没有好女人会相信一个坏男人能教养出好男孩。

兴业就算不休了自已，也会有隔阂。自已的身子很难在怀孕，万一下一个又是男孩，怎么办？

来眉汗水汇到鼻尖簌簌滴落，融合在红色的被子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旁边的小男人状若无意的提了句“平妻”。

来眉却像得到了大赦，对，对，对！

平妻，赘一个能生女儿的。续了香火，我长的好看，养养身子，妻主会重新爱我。村里的男人大多长的粗糙，还有些有浓重的体味，妻主肯定不会真喜欢他们。

一定...不会?

不管了，来眉死死抓住小男人的手，让他去传话。

...

许兴业当然又是拒绝，再拒绝。

村长劝说劝说再劝说。

许兴业拨弄一下香囊，仿佛沉思什么。

张刘氏却带着幺女跪在村长面前，自荐为平妻。

说两家离得近，说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出赘，说自已能生女儿，说自已无力支撑一个没有女人在的家。求村长做主，求许兴业收留，求来眉大度接纳。

又是一番推拉。

许兴业从了，来眉从了。

许兴业笑了，张刘氏...不，许刘氏笑了。

来眉哭的恨红了一双美眸，捏着鼻子忍了。

他还有大儿子这个筹码，他还没有输。

许刘氏的两个儿子长的丑，没有好颜色，赘的都不好。

他的大儿子一定能给他争口气！

一定会的！

...

“村长，兴业，不好了。许停儿落水里，被路过的外来女人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