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潜在的敌人

巴纳德16-1行星上。

“……王，那些叛乱者以大功率仪器，发射了电磁信号，从我们接收到的内容来看，他们试图和那艘外来的巨型飞船取得联系。”

“王，我们是否也应该朝那艘巨型飞船发送信号？”

“……对于那些叛逆者，就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将他们剿灭！他们竟然主动暴露了存在。”

“……我们不能让那些叛逆者，代替我们整个文明与外来飞船沟通。”

……

巴纳德16-5行星的卫星上。

他们并没有从主要生活的卫星发射电磁信号，

但这似乎是掩耳盗铃，他们发射电磁信号的卫星距离他们的主城所在，也并没有那么遥远。

这颗卫星上，闷鸣般的嘈杂声依旧在交替响起，

不同于人类文明的智慧生物，正有些焦躁不安等待着那艘，对于他们来说是外来者的飞船给出回应。

“……首领，母星位置也出现了强烈的电磁信号，他们也在尝试联系那艘飞船。”

“……愚蠢的自甘堕落者，害怕我们决定他们的命运。但现在他们的举动，只会暴露我们文明现状中的劣势。”

“……”

“首领，他们回复了。我们的监测设备，捕捉到了来自于那艘飞船的电磁信号。”

“需要破译吗？需要多久？”

“不需要破译，他们采用了先前我们发射信息时相同的编码方式……并且使用了我们的文字。”

“时间过去了多久，距离我们发射信号。”

“不到‘半天’。”

巴纳德16-1行星，这个智慧种族母星自转一周的时间换算成蓝星时间大约是18个小时。

这个破译时间，意味着许多东西。

……

群星一号在收到巴纳德16-1行星的电磁信号过后，

只是经由蔺先生和后方人类文明的更多相关领域学者联系过后，

修改了部分原本准备回复的内容，

同时将原本只发射向巴纳德16-5方向的信息，再发送了一份给巴纳德16-1方向。

而回复的内容上，实际上很简短。

在这种未知的，人类此前未曾有过先例的接触和交流中，第一次主动暴露的信息在合适的情况下自然越少越好。

“‘巴纳德16-5’卫星上的文明，‘你们好’，我们是来自于太阳系内的人类文明（1-8）。我们因为一些偶然，抵达这里，期望能和你们有更多交流。”

回复的消息，除了附带的那份，由人类文明相关领域学者精心编撰过的‘文字教材’，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巴纳德16-5’实际措辞中是用了先前收到的‘文字教材’中，这个文明对自已所处位置的自称，

‘你们好’，也是该文明内部一句常用的问候语。

至于人类文明的身份，没有隐瞒的必要，

后续的交流如果进行下去，这是必然要沟通到的内容，特别是在对方在先前的‘文字教材’中，已经刻意提到太阳系的情况下。

而对于巴纳德16-1行星上发来信号的回复，

内容上基本一样，只是将称呼改成了‘巴纳德16-1’上的文明。

并没有对两方询问他们之间明显存在的问题。

这段简短的信息发出之后，经由电磁信号的传递，

大约300秒之后，巴纳德16-5的卫星上就能够收到，

巴纳德16-1的位置相对来说远不少，但在两小时内也应该能够收到由群星一号发出的电磁信号。

不过，显然，在消息发出去之后，群星一号或者说人类文明也并没有在较短的时间里收到来自于巴纳德16星系内这两方重新发来的回复。

消息发出之后，是一段较为漫长的等待时间。

不过，群星一号上的人们，以及整个人类文明对此都还算是比较有耐心的。

这是人类和地外文明的首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和交流，

对方的社会形态是怎么样，对方的种族是什么样的，

还有在这次接触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疑问，对方是以怎么样的方式躲起来的？对方距离太阳系这么近，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一点动静。

而更重要的是，人类文明作为一个算是初步成长起来的行星级文明，是否能够从这次和地外文明的交流中，了解到宇宙中的文明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态。

对于这些，人类文明此刻，在保持着对未知谨慎的同时，都是有些好奇的。

以往，这些人类文明都只能够基于自身情况进行推断，

现在，不光是多了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同时也多了一个可供推断的数据样本。

而哪怕对于蔺道来说，

这次和地外文明的首次接触，也是有几分新奇的感觉。

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地外文明，的确让人有些新鲜感的东西。

……

等待这个未知文明回信的过程，显得有些漫长。

不过这个过程中，人类文明整体也不会受到这种等待情绪的影响，

在一众相关学者和研究员们，以假设这个未知文明不同态度，不同回复为前提，提前规划和讨论之后将采取的交流方案和反应策略的同时，

人类文明中的一个个个体，依旧专注着于各自手中的工作和需要履行的职责。

而对于难得有些兴趣的蔺道来说，也就是偶尔朝着群星一号的位置投射一些注意力。

终于，

当时间走过群星一号发送信息过后的第三个蓝星日，

群星一号终于再在先后四个小时内，分别收到了来自于巴纳德16-5轨道位置和巴纳德16-1位置的回复。

这是人类文明第一次和地外文明接触，

也不清楚，两个文明之间这种交流速度是算慢还是快，只能先忽略这个问题。

而再看先后收到的，来自于巴纳德16星系内两个位置的回复信息，

相比于人类文明先前两条内容基本没有差别的信息，现在收到的这两条信息差别就有些大了。

首先，在回复所使用的文字上，

这两条消息，均使用了该文明自已的文字，而并没有像人类文明使用对方文字一样反过来使用人类文明进行交流。

这基本意味着，对方并没有能力这样做，像是人类文明这样，极短时间内完成文字破译工作。

当然，不完全排除对方刻意藏拙伪装的可能，

但在两个文明的首次交流中，从行为逻辑上并没有任何这样做的必要性。

“太阳系人类文明，你们好，我们是‘巴纳德文明’，贵飞船所停泊的位置，是属于巴纳德文明的内部。如果贵飞船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向贵方提供一些必要帮助。”

这是来自于巴纳德16-1的回复。

然后是巴纳德16-5轨道位置的回复，

“太阳系人类文明你们好，我们是巴纳德16星系的‘巴纳德文明’，欢迎你们的造访。对于你们文明在太阳系内过去两百年取得的成就，我们早有观察到，我们仅代表巴纳德文明，祝贺你们取得的成就。不知道太阳系人类文明，你们想要和我们交流什么？”

这里的‘巴纳德文明’是一个对方的自称词，并不是人类文明的词语。

两处均自称自已是巴纳德文明。

这其实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从先前两份‘文字教材’中的‘文字和语言逻辑’来看，

双方大概率的确是同出一源。

那现在这是当着一个外来文明的面，直接闹内讧？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是不太应该。

按照现有的情况，代入一下巴纳德文明两个分支的视角，

似乎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双方原本的交流大概率是不太畅通的，

现在面临外来飞船，也就是人类文明的群星一号，再想进行交流，也来不及了。

如果没有其他通讯手段，

那他们即便是回复人类文明之前，先双方进行交流，试图去达成一个面对人类文明时的共识。

那交流的电磁信号，群星一号也能够捕捉到。

他们当然能够将电磁信号进行加密，换一种他们互相熟悉的编码方式。

但问题是，他们此刻面临的，是数个小时就能够完成对一个陌生文明的文字实现基础破译的人类文明。

他们此刻互相进行交流，泄露的信息可能更多。

而如果不在交流下，达成一种默契呢？

要是能够达成默契，一方回复了后，另一方选择沉默，

那巴纳德文明就不会分成两部分了。

最终，现在各自完成回复，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

而这两条回复信息中，看似简短的内容，也意味着许多事情。

有相同的地方，

比如，都带着一种文明之间交流的基础礼貌和尊重，同时又隐约透露着一点威胁，或者说提醒。

比如，巴纳德16-1的回复中提到的，群星一号所在位置是巴纳德文明的内部。

巴纳德16-5的回复中提到的，很早之间就已经观察到太阳系的变动。

当然，这种基本尊重的态度，也说明了一件事情，

这巴纳德文明的两个分支，都至少认可了人类文明的实力，

不然发现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和实力远比他们弱，没有任何理由以现在这种尊重的态度面对群星一号。

至少，他们觉得人类文明可能不太好对付，才有所谓的交流。

而这两条回复消息中，

不同的地方，

主要是在另一方面的态度上，

巴纳德16-1这个分支，明显对群星一号先前回复中提及的文明交流，并没有多少欲望，

看起来更像是想让人类文明的飞船赶紧离开，最好永远别再来。

而巴纳德16-5这个分支，则明显是表露出一些想要和人类文明这个陌生文明交流的想法的。

这两者之间，细微的差距，人类文明的学者们，研究员们自然是瞬间就捕捉到了。

这种细微的差距，很大可能源自于这两个分支在意识上的根本差异，

甚至，进一步推论，这是否就是巴纳德文明这两个分支分裂的原因。

……

不过，这些都是基于这两条回复一些细节方面的分析，

这两条来自于巴纳德文明的回复，其实还直接，以最显而易见的形式，表露出了另一件对于虫族化的人类文明更重要的事情。

——巴纳德文明并没有受到蔺先生的影响。

虫族化的人类文明基本就是因为蔺道的能力而诞生的，

蔺道的能力对于整个虫族化人类文明来说，自然是最核心的事情之一。

蔺先生的能力是否能够在更广阔的宇宙空间中，对其他文明发挥作用，对于人类文明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

虽然在章鱼文明的认知武器那件事情中，人类文明的研究员们就早已经有些预期，

但此刻真正证实了这一点，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按照过往的经验，在人类文明朝着巴纳德文明发去消息，

甚至更早，在巴纳德文明意识到人类文明的存在时，

当双方的命运轨迹发生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巴纳德文明中的个体和群体就应该受到蔺先生能力的影响，成为这个庞然整体中的一部分，

但显然，从巴纳德文明两个分支回复的消息上来看，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意味着，巴纳德文明并不受蔺先生的影响，或者说，可能其他地外文明的个体也都不受蔺先生能力的影响。

对于蔺道来说，

可能是偶尔自毁倾向作祟，对于此他倒是并不觉得失望，

反而觉得，要真是，其他非人类文明的个体，也同样受到他能力的影响，那未免原本广袤的宇宙都变得有些无聊起来。

现在这样，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对于人类文明整体来说，

巴纳德文明不受蔺先生能力的影响这件事情确定之后，

人类文明中每一个个体，不论是哪方面的研究员或者学者，

第一反应，都不是和巴纳德文明再进行什么交流。

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巴纳德文明给灭掉。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因为蔺先生的能力，所有人围绕着蔺先生的意志，相当于是一个整体——‘我’。

而不受蔺先生影响的巴纳德文明，就相当于‘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那不管巴纳德文明此刻是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存在，都是敌人，或者潜在的敌人。

‘我’是不会直接伤到‘我’，但别人会。

此刻，就相当于是‘我’原本孤独行走在一个偏僻的，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能够约束的角落，现在，迎面出现了另一个人……

亦或者就像是，在原本的人类社会中，突然冒出来一种不是人类的智慧生物，

那人类的反应会是什么……第一反应大概率不会是太和平的选择。

此刻人类文明的心理状态，看起来有些像是‘黑暗森林’，但并不完全一样。

这很大程度上，是虫族化人类文明本身特质造成的。

不过，

某种层面上来说，两个陌生文明之间的交流，真得还是挺危险的。

至少，

此刻巴纳德文明的两个分支，大概率无法理解，无法知晓，

就在他们谨慎地发出那两条简短的回复过后，

巴纳德文明与太阳系人类文明之间，已经在爆发一场彻底摧毁文明的星际战争的边缘。

当然，毕竟是人类文明自成为行星级文明以来，遭遇到的第一个地外文明，

蔺道还有足够的交流耐心。

人类文明整体受此影响，还不至于真得，第一时间就对巴纳德文明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