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断臂求生

从感觉到不适和轻微异常，到上报的过程中，身体出现剧烈异常变化，

再到果断采取一些措施，并记录自已身体变化。

发生在远星身上的这一系列事情，实际上从开始到此刻，仅仅过去了极短的时间。

与当初章鱼文明认知武器的情况不同，这次来自于巴纳德文明的攻击，并没有一个渐进的过程，而像是骤然的爆发，就像是在未知层面的剧烈爆炸。

这也符合一场涉及到双方文明存亡的战争的逻辑，对方既然开始发动攻击，必然不会愿意给人类文明反应的时间，必然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大范围对人类文明有生力量完成最猛烈的所有攻击。

远星能够看到，从他身体内涌出的黄绿色气体，并没有在空气消散，而是在飞船内他所在的这片空间里盘踞，

紧跟着，他看到自已先前像是被那黄绿色气体腐蚀的皮肤在液化，

正常的血肉组织变成了一滩淤泥和脓水的混合物，就像是糊到墙上后挂不住的沥青，

一块一块的，啪嗒啪嗒从他身上往地上掉落，

血肉组织掉完了之后，逻辑上似乎应该他能够看到自已的白骨，

但实际上，四肢上什么也未曾留下，骨头也在那过程中随着血肉一起液化变成了那些难以言喻的，淤泥一样的东西。

这时候，远星也没有办法再记录他自已身体的变化了，

他知道自已就要牺牲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人类文明还尚存，巴纳德文明终会给他陪葬。

他看了眼仪器上显示着的，巴纳德16-1行星的全景图片。

在彻底失去意识，牺牲前，

远星看到，被那些淤泥覆盖了的飞船船体本身，似乎是在扭曲，

底面的合金材料，像是人脸上的皱纹，皱了起来，又像是揉捏成一团后重新展开的纸。

……

火星工业星。

哪怕这些年，随着人类文明统治的疆域朝着柯伊伯带，奥尔特星云一直外扩，因为扩张的需要，

海王星轨道位置的工业集群规模，一直在不停的加码，

但火星工业星，依旧是人类工业和生产体系中，最重要的一个中心。

依旧是人类除地面以外，最大工业集群的所在地。

在火星表面，火卫表面，若干个庞大的火星城市内，空间基地内，总共生活着超过六十亿的人口。

虽然对比此刻人类文明的总人口，比例并不算特别夸张，但绝对数字上也着实不少了。

当初，

群星一号也曾经是由火星工业星上的工业集群完成的建造，

群星一号也是从火星轨道的位置起航，离开的太阳系在星空中远航。

可以说，群星一号算是和火星工业星有些渊源。

此刻，在群星一号船员远星，乃至其他船员感觉到类似的不适感的同时，

火星表面，

01核心火星城。

作为人类文明曾在火星表面建造的第一座火星城市，

火星01核心城内，居住着大量居民，也有着相当规模的工业集群。

火星01核心城，013工业区，01361工业模块021工业生产链，

一位名为荧临的中年工程师，正巡视着他所负责的生产区域。

在这个时代，人类工业制造中，智能自动化生产的程度已经相当高，大多数时候，荧临和其他从事着类似工作的工程师一样，

大多数时候，只是监测着整个所负责生产区域的正常运行，并不直接参与太多重复性的生产工作。

这会儿，他正站在一座有些庞然的工业机器面前，

本来还注意着设备旁相关仪器显示着的数据，却很突然而毫无征兆的，

他感觉身体好像有些不适，

“咳咳……”

喉咙里有些发痒，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眼前出现了一缕黄绿色的雾气，是从他喉咙里被他咳出来的，

看着空气中这一缕凝聚不散的黄绿色雾气，工程师荧临短暂的愣了一下，

然后做出的反应和远星是类似的，他立刻抬起手腕上的个人通讯终端，发去了警报。

虫族化文明的特质在这儿显现的淋漓尽致，

整个人类文明上下超千亿人都知道，此刻人类文明与巴纳德文明之间的局势，也知道巴纳德文明很可能采取一些诡异的手段。

哪怕火星表面城市，距离巴纳德星系有着遥远的距离，生活在火星表面的人们，也不会觉得6光年以外的事情与自身无关，

后方和前方一样，同时保持着警惕。

不过，就在荧临发出示警的同时，他就再看到了，在他面前，发生的堪称恐怖的一幕。

“咳咳……咳咳……”

咳嗽声在他负责的工业生产区域再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不是荧临发出的。

而是……他身前这些工业生产区域内的，或大或小或庞然的设备。

就像是他身前这座庞大的工业生产设备，原本的生产运转过程，在没有接收到指令的情况下，自行停止了。

其本身像是在这一瞬间，获得了生命。

其原本能够运转的部件和结构，此刻以一种非规律的方式，胡乱的运转着。

它的整体原本是被固定在地面上，此刻挣脱开了地面的固定结构，在止不住的颤抖。

但这种获得了生命似的样子，对于这像是活过来的工业设备本身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咳嗽只是开始，

紧跟着，荧临能够看到，这台工业设备内部也溢出了那似乎有强烈腐蚀性的黄绿色雾气，

这浓郁的黄绿色雾气，在瞬间就笼罩了周围的空间，

而在这黄绿色雾气的淹没中，眼前这台工业设备在更加剧烈的扭动，

在加上那更加剧烈的咳嗽声，荧临都感觉仿佛看到了，这台活过来的工业设备似乎正承受着一种莫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折磨着，纠缠着它，以至于它在这儿，控制不住的挣扎，

然后，这台工业设备的表面，开始鼓泡了，

就像是人的皮肤被高温猛得烫了一下过后，短时间内鼓起的水泡，

这样的水泡在一瞬间，遍布满了这台工业设备的表面乃至内部，

当水泡膨胀过后炸开，这台工业设备扭动挣扎得更厉害了，

各种嘈杂的声音下，荧临像是听到了它在痛苦的哀嚎，似乎是对自已身上的痛苦感觉到绝望。

这台像是活过来的工业设备开始崩塌了，它在液化，原本的金属身躯，变成了一滩滩凝固不住的淤泥，往着地上滑落。

而事实上，

这发生的事情，还不只是发生在他面前的这台工业设备，

而是整个他负责的生产区域内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上，

它们都在惨叫，扭曲，颤抖，挣扎，然后在同一瞬间，液化成了一滩地上的淤泥，只在空中留下来一些黄绿色的雾气，

于是，整个他所负责的工业区域的地面，都被沼泽一样的淤泥给铺满了，上面还笼罩着化不开的黄绿色雾气。

这些沼泽上的淤泥，似乎也还活着，它们在蠕动，抽搐，乃至涌动。

荧临低头看了眼自已，自已身上也发生着和那些工业设备一样的变化，血肉也化成了淤泥，滴落在已经被淤泥布满的地上。

事实上，

这变化也依旧不仅仅只是发生在荧临所负责的工业区域，

在021整个工业生产链，在01361工业模块，在013工业区，

乃至在非工业区的，整个火星表面01核心城市，在01核心城之外的其他城市。

在城市中的其他地方，一切都像是活了过来，哪怕是没有生命的。

然后这些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也染上了‘疫’，在它们在痛苦的挣扎，然后身躯在痛苦中腐烂。

火星城市的街道上，那些建筑痛苦的挣扎着，表面就像是被烫伤过后感染了的皮肤，溃烂在从上往下啊蔓延，甚至还有些像是脓水的东西往外溢出。

原本依托于电推进系统，行驶在半空中的运输器，突然自已将自已揉成了一团，然后液化成了一摊像是酸雨一样的东西，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整个火星城市的主体结构，笼罩着整个火星城市的框架和表面金属，也在颤抖，甚至发出哀嚎，

一些脓水从这些金属表面渗了出来，有同样的淤泥在上面流淌，淤泥流淌过后，金属表面就像是被皮肤被剥去了一层。

更诡异的是，这些金属里，甚至莫名钻出了一些乳白色的蛆虫，就像是金属也像是血肉一样腐败了滋生了一些密密麻麻的虫在里面钻。

而这一切，

实际上从有人们感觉到不适，到整个这一切发生，仅仅只是一瞬间事情。

就像是一个未知层面，一个未知作用途径的炸弹，从一个未知的角落飞来，落在人类文明火星的表面。

……

此刻，巴纳德文明发起了攻击的事情，蔺道自然也已经知道了。

事实上就如同之前一些发生的事情一样，也不用谁向他直接汇报，

在人类文明遭遇巴纳德文明攻击的那一瞬间，蔺道就已经感觉到了。

从上一瞬间所在的柯伊伯带，蔺道直接跳回了火星表面的一座城市。

虽然对于巴纳德文明这种超出人类文明科技体系的攻击，人类文明并不能够理解它到底是什么，

但凭借着蔺道对整个人类文明中一个个个体的感应，蔺道还是能够较为清晰的感应到，此刻整个人类文明正在遭遇什么。

除了距离巴纳德文明最近的群星一号，这次受到巴纳德文明这种未知攻击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火星，而是那些已经从太阳系起航有段时间的恒星级飞船。

在此刻蔺道的宏观视角中，

火星受到的攻击也是有些夸张的。

不同于章鱼文明飞船那样的小打小闹，

巴纳德文明算是为人类文明第一次展示了，这种人类文明目前还不了解的体系，究竟能够发挥出多猛烈的杀伤力，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那最开始发生异变的，就不是火星上某个点或者某个人，而是一个区域广泛的面。

然后，就像是一滴‘墨’落到了整个火星表面，然后就在极短时间里，不断往外扩散和侵染，甚至跳跃着扩散。

又像是整个火星作为一个整体，表面某一片位置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创口，然后顺着这个创口的边缘，继续往外疯狂感染，

只是比正常的感染，可来的快得多。

哪怕在蔺道的视角中，从火星表面的若干城市受到那来自于巴纳德文明的袭击，然后这种袭击的影响像是无限扩张的进行，整个过程好像都只是在一瞬间。

此刻，蔺道能够透过无数人的视角，看到正在发生着什么，

看到那些痛苦哀嚎着的原本无生命的物体，看着那在地面上蔓延着的沼泽和天空中不断增加着浓郁度的黄绿色雾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

此刻整个火星表面，若干火星城市内，就像是出现了一种未知的诡异病毒，

像是一场疫病，以一种未知的形式，在一瞬间，在整个火星城市内扩散和肆虐，

不管是原本有生命的亦或者是无生命的机械造物，都受到着这种疫病的影响。

整个火星表面都像是被这不断增殖的疫要覆盖。

此外，随着这极短时间里，火星表面受到影响的范围扩大，

似乎在火星表面还有种难以描述的力量正在积蓄和膨胀，

似乎那来自于巴纳德文明的攻击，并没有随着落到人类文明的身上而开始衰减，

反而像是随着攻击本身的进行，在继续壮大。

或者说，这才是巴纳德文明这次攻击恐怖的地方。

“……群星一号船员全部自我牺牲，群星一号自毁，切断和后方一切联系。”

基于巴纳德文明的攻击，蔺道这个人类文明的唯一意志，开始下达指令。

此刻距离巴纳德文明的攻击发起，实际上依旧只是过了很短暂的时间，

短暂到，基本正常群体文明都不可能在这个时间里做出什么反应。

“切断与火星，火星卫星，火星轨道附近所有空间基地的任何联系。”

“将火星轨道上的所有空间基地全部坠毁至火星表面。”

人类文明此刻不知道巴纳德文明的攻击是以什么形式蔓延的，不过没关系。

就像是许久之前，章鱼文明认知武器影响时，研究员们讨论的一样，

人类文明实际上最不害怕的就是类似于这种‘病毒’的袭击，

在蔺道的存在下，哪怕人类文明牺牲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剩下的人类也不会崩溃。

蔺道的指令是整个人类文明所有人能够接收到的，

也不用蔺道说得多么清楚，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蔺道的意志，

就像是一个人的手脚能够感受到意志的指挥。

指令本身也只是蔺道一个念头下，整个人类文明就已经在执行。

在此刻，

火星表面不少地方，在蔺道的感知中，就像是一个个不断扩大的黑洞，

有大量的人们都已经感知不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因为巴纳德文明这诡异攻击而牺牲了。

而在蔺道的指令下，

只是一瞬间，

整个火星轨道，包括火星表面和火星同步轨道的宇宙空间，火星的卫星表面，

所有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蔺道所说的那样，在所有可以实现的途径上，

火星轨道区域，直接和人类文明太阳系其他区域切断了所有联系。

蔺道能够感觉到，

虽然那巴纳德文明的攻击，依旧在火星表面肆虐，但从火星再往外的扩张，的确没有发生。

“火星上，所有受到影响者，全部完成牺牲。”

“太阳系内，恒星级飞船，摧毁火星工业区，阻断未知力量扩散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