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知合金

虫族化文明的意思，

大概就是类似蚁群或者蜂群社会结构的文明。

整个文明实际上才是一个完整的‘智慧生命’，

有一个核心的唯一意志，然后围绕着这个唯一意志，不同群体有着不同分工，有人只负责付出体力，有人只负责思考。

有人负责这个‘智慧生命’的基础代谢和生存，有人负责为这个‘智慧生命’的思考提供算力。

就如同人的大脑和四肢，内脏，乃至细胞之间的关系。

放在一个个独立个体组成的群体社会来说，这种极端的分工当然是一种极端的压迫和阶级固化。

但放在虫族类型文明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好比大脑不停的指挥手去动来动去，指挥着脚走来走去，显然不能说是大脑对手的胁迫和压榨。

手也不会对于大脑的长期指挥产生怨言。

大脑也不会对能够指挥手而产生压迫的愉悦。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被统一在同一个意识之下，反而过来他们也承载着这个意志的存在。

而就虫族化文明的定义，反过来思考蔺道和此刻的蓝星文明，好像还真有点那样的意思。

蔺道这时候回想起了先前这位航天专家，为他展示的，各地管理会议以及各领域专家，对于蓝星工业规划的图景。

明确的分工，完全统一在一起，形成一个高度紧密整体的社会形态和工业体系。

同时，蔺道再感受了下，他能够感受到的，分布在蓝星各地，以及此刻太空中往外地月，以及月面上的总共几十亿人。

他甚至能够借此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属于几十亿人中另外一些人的视角，

如同本能地感受到，这整个群体中正在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和与之相关的情绪。

再甚至，他此刻更用力的去感受……好像还能够感受到除他之外的某个人在想什么。

长时间精神都有些麻木的蔺道，在此刻有较长时间的沉默，难得有些别样的情况。

“虫族化？”

“但你们还是有自已各自自我意识和思维的。”

蔺道转回头，和这位航天专家说道。

“但在蔺先生您决定的事情上，要求的事情上，我们整个文明的意志都是完全统一的。”

“从原本的正常发展，到转变为一个极端开拓文明，我们前后花费的时间不到两个月，甚至可以说是在蔺先生您的一念之间发生的转变。”

“这在正常的群体文明中，应该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这位航天专家回答道。

“在蔺先生您得到那些能力之后，我们文明的底层逻辑实际上已经发生了转变。”

“在基于蔺先生您的要求之下，我们个体之间在完成您要求时的团结，协作和信任程度，也已经超过了个体智慧生物之间的极限。”

“从一个宏观的角度看，我们其实更像是蔺先生您的一部分。整个蓝星文明此刻才像是一个完整而庞大的智慧生物，而蔺先生您就是这个庞大智慧生物的唯一灵魂。”

“你的意思差不多意味着‘我’除了正常的意识，还有差不多几十亿的分裂人格。”

这里的我，不光是指蔺道，还指蓝星文明。

“人也会有些杂念的，但不影响真正的意志决定最终的行动。”

航天专家回答了一句，然后脸上带着一些笑容。

实际上，

他，或者说他们所有人，对于蔺道并没有恐惧。

他们和蔺道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帝皇与他臣民，亦或者神和祂的奴仆。

虫族化其实就是最恰当的形容。

“而且，如果有另一个虫族类文明存在的话。他们文明中也会有一些不同的智者去思考不同的问题，有不同的意识表现。”

“只是，我们可能和一个真正虫族类文明有些区别的地方在于，蔺先生您的出现，是一些外部因素影响导致的，让蔺先生您的个人意志直接作为了整个文明的整体意志，意志核心。”

“而一个真正虫族类文明的意志核心，可能是整个虫族文明中每一个个体或者说单位结合起来构成。每个个体都是这个意志核心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祂，祂就是每一个人。就像是人的意识和大脑细胞，和身体器官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们的猜测，或许宇宙之中每一个虫族类型文明，都是我们这样。在没有真正遇见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定论。”

蔺道沉默着听完，再转过头，透过舱外航天服的透明面罩，仰望着月面的星空。

“听起来，倒是像你们在为我的荒唐举动寻找合理性的借口，以我的心理状况能够好转一些。”

“或许真得能够达到一些这样的效果。但蔺先生，我们是没有办法欺骗您的。就像是手不管怎么来回晃动，都欺骗不了大脑。”

蔺道再停顿了一会儿，一边往月面基地内返回，

一边再问了一个很跳跃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的能力是否有可能来自于某个强大的文明。某个强大文明的一场关于文明虫族化的社会实验。”

“信息太少了，对于蔺先生您的问题，我们只能够做出更多的猜测，但给不出筛选猜测的条件，也找不到答案。不过，从蓝星文明整个文明的角度出发，文明虫族化或许应该是一件好事，按照我们社会学家，哲学和思想，乃至历史方向学者的推论，我们的文明潜力应该在虫族化后增加了不少。”

“就像是，在我们文明过往的历史中，大多数科技和社会发展迅速，都是在高度集权的时候。而虫族化，蔺先生您的存在，也是一种极端的集权。”

“就像是月面基地，在过往的文明状态下，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设起来。”

这位航天专家的情绪是振奋的，

“我们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在较短的时间里，完成您给予的目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将和其他未知的外星种族和文明，角逐于深空。”

其实航天专家的后半句话还说明了一件事情。

在接受蔺道的命令和要求时，他们从来都不是光看蔺道说了什么，他们实际上还知道蔺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蔺道和几十亿人的奇妙联系，不仅仅是体现在蔺道单方面对所有人的感应。

“虫族化……”

蔺道瞥了眼这位航天专家，回了月面基地的核心舱上层，重复了几遍这个词汇。

……

纪年17年1月1日。

蔺道从来到月面之后，就没有再回到过地面。

哪怕对于他来说，在两边都有人的情况下，跨越地月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就像是在当初的无名岛一样，

大多数时候，蔺道其实都是在自我监禁，远离人群。

也就这样，蔺道在月面基地，度过了这一年的新年。

而对于蔺道来说，新年当天，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

那是他的生日。

新的纪年以他22岁的生日为开端。

这意味着他的实际年龄已经39岁。

当然，这对于蔺道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面貌相比于17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生日当天，

整个文明也一切如常进行。

没有进行任何关于他生日的庆祝活动。

因为这对于蔺道来说，其实有些像是自已原地蹦跶。

哪怕蹦跶的再欢乐，也有些没意思，

特别是，在过去十几年里，这种把戏他已经有些玩够了。

当天，意识到是什么日子的蔺道，也就是短暂有些特殊情绪，但紧跟着，就又没什么感觉了。

……

纪年17年1月15日。

恰逢太阳正好转到月球正面，月球正面进入为期半月的白昼时间。

此时占地面积已经扩张到1500平米，实用面积超过3200平的月面基地里，

数量已经超过三百的常驻人员，进入到外出基地活动的频繁期。

虽然建造月面基地完全是完成蔺道提出的要求，

但知道实际蔺道想要的是什么，送上月面的常驻人员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住在月面基地以维持月面基地的繁荣景象。

而事实上，每个常驻人员都经过精心挑选，承担着不同的任务。

只是精心挑选的方式和传统的不太一样。

基本就是相关领域的学者毛遂自荐，

因为是完成蔺道要求的事情。所以只要是领域中确定能力强，最合适的人员就会自已站出来。

不会夸大，也不会不好意思。

哪怕遇到两个自我认为都很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会自已辩论，决出最合适的那个。

一切问题都得排在为完成蔺先生要求的后边。

整个三百余人的常驻人员基本就都是这样自已站出来的。

可以说将主观能动性发挥到了极致。

而这些人的任务，除了辅助月面基地的建造，就是科研。

最多的，自然就是针对月球本身和宇宙空间的研究。

当日，按照地面时间上午九点。

样本临时收集小队01小队共3人，乘坐月面车朝着月面基地东面出发。

按照实验室计划，他们将奔赴共三个点，采集样本，总共将花费四个小时来回。

除此之外，他们还承担着月面车试用的任务。

在蔺道要求登月和建造月面基地之前，

这款月面车原本还是实验室产品，

之后，全球范围内相关团队将已有的相关技术拿出来凑了凑，集中攻关，

然后在短时间内将它制造了出来，并且在前不久，送到了月面基地。

主要用作全程六小时以内的月面短途交通，

运送月面常驻人员，抵达离月面基地有些距离，但没有那么远的点。

至于更远途的交通，

目前地面专家团队的设想是，乘坐上升器回到月轨道的轨道舱，二次登陆。

或者以后技术更成熟一些，直接上升器飞过去。

不过对于现目前的月面基地，这种方式暂时还用不上。

“……其实我感觉，我们极限一点考虑，今天可以去四个点采集样本。这样几次算下来，应该能够节约不少时间。”

“月面车能够行驶的路程是能够跑那么远，但还是需要留一些冗余。如果我们在路途中出现问题，连累基地救援，耽误的时间更多。”

“嗯，你说得也对。”

月面车内部，是一个封闭的环境，

极端环境下，能够保证外出人员即便舱外航天服破损，也能够通过月面车返回基地。

不过即便这样，月面车内的三人也都还是穿着舱外服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蔺先生的要求，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月面基地，月面城市的建设完成，我们或许还能够见到，走向深空，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以后，有以后的人去见证了吧。”

“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知道，总有一天它能够完成就行了。就像是人体内的细胞有新陈代谢，总会有新的细胞，达成最终的目标。”

外出对于此刻的月面来说，其实是算比较危险的任务。

不过三人也并没有什么疑虑，甚至在此刻都没有怎么去提。

“记录一下月面车的情况吧，方便后面反馈给地面。”

“嗯，比预计的电量剩余更多一些。”

“应该的，制造它的人，可用了最大的热情，没有一点松懈。我可以肯定，在蔺先生能力的影响下，哪怕其中一个螺丝也是拧到最合适的位置的。”

“哈哈，那可不。”

对于蔺道能力的讨论，他们并不忌讳，

哪怕他们也同样受到影响，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也依旧一样。

“A点到了，下车吧。”

“嗯。”

到地方之后，三人就严肃认真起来。

开始按照标准程序，执行样本采集任务。

整个流程很严谨，也意味着相当枯燥。

在第一个点过后，紧跟着是第二个点……都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最后一个点采集时，

“陈教授，有什么问题吗？”

当c点也就是最后一个点的样本采集完之后，

三人中其中一人做完手里的工作过后，没有着急回到月面车，反倒是在朝着前方眺望。

旁边另外一人也紧跟着停下来，问了一句。

“我感觉，那边的地势情况有些特别。我也说不清楚，只是直觉感觉有些不对。”

“那要不要，我们在那儿，多收集一份样本？正好，那里看起来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倒是没多远？”

旁边的人没有因为这位陈教授没给出合适的理由就轻视他的看法，

三人之间都互相了解彼此的情况，

这位陈教授是一位著名的地质学者，算是这方面的专家。

“嗯，正好，我们还多带了一份取样器。”

这位陈教授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上了月面车，朝着陈教授指向的那个方向开去。

在抵达陈教授先前看向的地方之后，

陈教授拿着器械，围着那位置周围，仔细转了一圈，

最后确定了几个取样点，

取了一份总共大概两千克的月壤和岩石样本。

“好了，走吧。”

整个过程倒是很顺利，

回程的路程，也没有受到这点小插曲的影响。

毕竟月面车留得冗余也足够，不至于多跑一公里就回不了基地。

这天取样小队取回的总共四份样本，很快送进了月面基地相关实验室，

而第四份样本，则是由陈教授自已也参与了分析和研究。

很快，

事实就证明了，他之前的感觉是有原因的。

在取回的两千克样本中，

他们找到了一种含量很微小的，此前在月面从未发现过的物质。

虽然含量很少，但在细心仔细下，他们还是找到并将它准确分离了出来，

是一种金属，而且是一种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