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李立军坐在炕沿上，背靠着墙，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摆弄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委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地滚落下来，流到嘴角，咸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这个长着猪脑子的家伙，我都和你说过了多少遍了，前院王家你不要走太近！咱们俩家有恩怨。尤其是这回，你就不应该救那家的小丫头，你瞧瞧、你看看，这回你摊上大事了了吧！这个摊子你咋收拾吧！完犊子的玩意。”

愤怒的骂声像高音喇叭一样钻进他的耳道，震动着他的鼓膜。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句咒骂声。父亲，李财，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更加深刻。

李财骂了一会，看着滴眼泪的儿子，心中也泛起了心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已的情绪，然后放缓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军，队长不让你去上工，你就好好歇着，我上工去了。”

立军望着爸爸带着口吐烟雾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是模糊还是陌生了呢？他想。爸爸的身影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扭曲，那曾经挺直的脊背，如今却弯得那么厉害。才四十几岁的人，怎么就变影中得到了体现。立军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感，他感到自已似乎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同时也为自已无法改变现状而感到悲哀。得如此驼背了呢？岁月的重担和生活的艰辛，似乎都在这弯曲的背。

村里的人都说，这个家是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

想想还是爸爸的过度的操劳，妈妈一病就是四五年，病逝也有一年多了，什么样的人能扛得住啊。

立军瞅瞅这简陋的土屋，不去上工，干点什么呢？洗一洗衣服被褥吧。

找来几件衣服，撤下带有补丁的被褥放到盆子里，淘水到盆里，哗哗的流水声，勾起了昨天水中救王慧英时，那惊险场景的回忆。还有王慧英娘俩来家里，胡搅蛮缠闹腾了一阵的那一幕。

“快救人啊！王慧英被水淹着了，王慧英淹着了”。

孙洪九扯着嗓子喊。

那声音带着惊悚和焦急，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开来。

几个就近的妇女，干着急没有办法救人，也惊慌失措的跟着喊救人。

水中的王慧英，开始能听到有人喊救自已。下意识想，我这是要没有命了，求生的欲望使她脚一触底，就用力向上窜，用手使劲拍打着水面，渐渐的没有力量挣扎了。朦胧中背部有扯动，同时水也把她呛的窒息了。

李立军刚把衣服放下，走到水边。就听到有人落水的呼救声，这人而且是王慧英，他心中不觉一紧，犹豫了一下。也本能的跑起大步伐，先到一步，快速游过去，眼疾手快抓起王慧英的衣服，飞速将她抱起放到岸边，人已经没有了呼吸，人们纷纷都围拢上来，一时间，除了呼喊王慧英的名字，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来。

这时候，李立军突然想起看书中的描写，把人倒控着跑起来，是控水好办法。也顾不得形象，他扯起王慧英的双腿，背到背上倒控着她快速跑了起来，试图控出她呛进嘴里水”。

大伙看到王慧英晃动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就在时候，有水从嘴角里流了出来，立军跑了一圈，大约有二三十步，李立军把王慧英放下，由于是太劳累了，放王慧英的时候没有轻轻的放，一撒手，王慧英扑棱一下，全身一颤抖的平摊在地，几个女人有跪着，有蹲着在王慧英身边，呼喊着“王慧英、王慧英”的名字。

立军上前弯腰，用拳头捶拉几下王慧英的背，只见王慧英又流出一口水来，接着发出“嘎”的一声，面色惨白。立军没有犹豫开始做人工呼吸，见他手掌交叠，用力按压慧英的胸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按了几十下胸，又嘴对嘴的吹口气，几个回合下来。慧英终于咳了一声，又涌出一口水，就有了知觉，手也有意识的护向胸，眼也微微睁开。众人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异口同声的说道“慧英醒了”。

李立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脑子里闪现出王慧英那柔软的胸，冷冰冰的嘴唇，这可是第一次呀！羞涩的脸上不觉一热，显露出了微微红润，好在有脏脏水渍与汗水掩盖了。

王慧英干呕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的嗓音哭着说：“我头疼的厉害”。

“因为脑缺氧是正常的症状，你都活过来了，还矫情这些”。

立军用手抚摸着王慧英的头说：“没事你缓一缓就好了，你能活过来，就挺好了，你使劲咳嗽咳嗽，使肺里的水咳出来”。

“这是我看书学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呢”。

这时候，大家伙才把目光注意到李立军身上，他的身量与筋骨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了，二十来岁的他已经很高很大，虽然肢体还没有被年月铸成一定大格局，可是已经像个成年人的雏形。站那里，还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只穿一件湿漉漉的裤衩，脸上流着汗水，带出天真淘气的大人样。

一位女性羞涩地涨红了脸庞，她修长的手指指向李立军，赞许地说：“真是个勇敢的小伙子，敢于挺身而出救助落水之人。”

另一个女人点头，手掩着嘴笑嘻嘻地说：“可不是嘛，要不是立军，慧英今天可能就没有命了”。

“你别说，他们俩还挺般配的”。

“我要是晚生几年，说不定也能嫁给他呢？”

两个女人在欣赏着立军的形象，也在点评着立军的的人品。

在夕阳西下的余晖照耀下，加上水影的衬托，李立军活像那位艺术家精心雕琢的一尊黄铜像，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本来队长的意思是让大伙早点休息，不料，王慧英闹了这么一出事，搅和了大家的好心情。忙里忙外不说，还担惊受怕的，每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先前欢实的劲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洪九和其他几个人把王慧英护送回家，妈妈佟爱莲看见姑娘无精打采的，早有人上前告诉她，慧英是被水淹着了。

佟爱莲哭着把慧英搂在怀里，并拉到炕上。一边心疼着，一边还埋怨了几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深浅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这当妈的还怎么活呀！”

有人在一旁撇着嘴说：“这当妈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浑话，你女儿能活过来，你应该去感谢谁，知道吗？”

慧英也委屈地扑在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哭，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要不是立军救我，还能活吗？立军呀！这个冤家，怎么偏偏是你呢！

经历这次劫后余生的慧英，每每回想起那可怕的瞬间，心中满是对立军的感激。这份感激不仅仅是因为立军救了她的命，更是因为立军在她生命垂危之际……，给予了她重新拥抱世界的机会。

慧英心里想我没有看错人，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也要用自已的方式去回报李立军的救命之恩。

孙洪九详细地向大家介绍了王慧英溺水的过程。

佟爱莲听到孙洪九讲到李立军给王慧英做人工呼吸的那一段时，突然发火：“啊！你再说一遍，李家那小子，亲了我家姑娘的嘴，还骑在她身上，这还得了？”，她迅速地下了地，气愤地说：

“走！去找他姓李的，理论理论，这还让不让我们家姑娘活了，欺负人都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两家就算有点恩怨，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呀！今天不能便宜了姓李的那小子”。

亲朋好友一屋子人，有的站在门口，有的往炕上推慧英妈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不能去，人家这是在救慧英的命，你们不要把事情想歪了。”

大伙还是没能拦住这娘俩，佟爱莲扯着姑娘走向李家。

两家之间隔了一条街，大约有七八十米远，转眼就到。

李家父子看见佟爱莲扯着姑娘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叽叽喳喳的四五个人，急忙地迎接。

“李家弟弟，走，咱们进屋说，我把慧英带来了。”。

自从王慧英被李立军救活之后，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她和立军从小学到六年级一直同班，可以说是两小无猜。这两年长大了，和立军一起劳动时的接触，让她懵懵懂懂地感觉到立军这个人也不错。但是碍于立军人家有婚约，另外那个年代，自已谈对象的也是凤毛麟角，王慧英也是有心而无胆。

李家父子看见佟爱莲这阵势，相互间只有对视。

“七姐，来屋里坐。”这是李财的声音。

“七姑，慧英，进屋吧。”这是李军的声音。

进屋后，佟爱莲把慧英推到炕上说：“这回好了，这就是你的家了。”

李财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心想先给她递一支烟再说。

“七姐，来，先吸支烟。”

佟爱莲接过烟，吸了一口，接着清了清嗓子说：

“我家姑娘被立军这小子救了，我们家和慧英本人非常感激，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慧英以后也没法嫁人了。你家立军也没有娶，这回，咱们两家就结为亲家，商量商量什么时候结婚的事吧？”

李财这回终于明白了佟爱莲这次登门的意思，手中拿着一根点燃的烟，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神情显得有些严肃。他望着对面的佟爱莲，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家立军已经订了婚，有了自已的对象，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所以你刚才的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财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希望佟爱莲能够理解。

立军接过话茬说：“七姑，我和前屯的马丽云已经订婚了，要不是我妈妈的去世，我们已经结婚了。”

立军说着话，心里却在想，虽然和马丽云订了婚，但一年之中只有五月节、八月节和过年才能见上那么两三次面。别说感情了，就是说话的话题都找不出共同点。

上次去帮她们家干活，马丽云提出结婚时，要过给她多少彩礼钱的事，让李立军实属为难，回到家都没有敢向爸爸说。

这次慧英妈妈提出这听起来不靠谱的事，却在立军的心里激起小小的涟漪。他站在那里，思绪万千，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立军知道，慧英妈妈向来是个直爽的人，她的提议虽然出人意料，但也不无道理。他开始在心里默默权衡，这个提议是否真的可行，是否能够为他和慧英带来一线希望。

与此同时，佟爱莲看到来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感觉自已也有些鲁莽，但自已的气势不能减，还是大声说：

“李财弟弟，今天我把话说到这，前屯马丽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去一趟说清楚，回头再说咱们的事。我给你交个底，我家姑娘不要彩礼，平你家赏。”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和自信，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对这件事情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便拉起王慧英，“走，这事妈妈给你做主。”

佟爱莲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儿，她作为母亲，有责任为女儿的未来做出最好的选择。她也要向王家证明一下自已，能为女儿撑起一片天。她昂首挺胸，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起高傲的头迈步向前，母女俩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