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思卿卿（27）

长安道漫长。

淌着乌黑的泥与血。

雪落人间，黑白尽染。

月满时快步跟上来，道，“公主吩咐过的嫁衣今欢早己备好，公主，随我进宫去吧。”

两声公主，不知是叫花意浓，还是叫云想。

总归唤起了花则瑾暴怒狂跳的心中一丝残存的理智，他定定地朝前方看去，发现自己早己被三名各有使命的，在这场宫变中归属于胜利者的女子远远甩在身后，徒留怀抱中冰冷的爱人尸体。

身前三人，一红一白一青衣。

宛如夜幕坠落砸碎在银河中，溅出的彩虹。

花则瑾高声道，“皇妹！你我不过各执一路，殊途同归，至死不休！！！”

至死不休。

至死不休——

月满时扶起长安道尽头，金銮殿前半伏在地上，等待云临体内最后一滴血流尽的月今欢。

“阿欢，黑夜尽了。”

月满时说。

月今欢借着月满时的力，踉跄起身，她曾痴恋的爱人死去了，她想看一看，这世间比她还要陷得更深的，将身家性命全部砸了进去，拼尽了所有的一切只为换得一份爱的有情人究竟是怎样的？

月今欢抬眼看向花意浓和云想。

血衣白裳，此刻两人衣袂纠缠，界限并不分明，俱是疲乏受累，两只手却紧紧相握，好似就是这样支撑着行走完这样长的道路。

“真好......”

月今欢道。

随后，她挥手命人递上绣了十二只金羽凤凰的嫁衣，“殿下，天地父母为证，可与心上人共结连理枝矣。”

月今欢说着，拖拽起云临的身体，站稳了脚跟。

小心翼翼抱着江宛离和江听虞牌位的花则瑾也匆匆而至。

楚流屏站在金銮殿前，没有离去，也没有制止，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一双纷纷情根深种的儿女。

她低叹道，“画萤，因果轮回，云朝皇室将我的儿子和女儿的两颗心都夺去了。”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可宫墙太高了，画萤高高眺望，才堪堪见到一丝曙光。

她道，“主子，心在何处不要紧。”

画萤说完，就有一缕光落在她的发丝上。

楚流屏伸手抹去她发丝上快要干涸的血迹，道，“是啊，不要紧。”

她们一齐转过身，高堂龙椅上，身着浴血盔甲，盔甲之下，是同样沾了血的早己准备许久的明黄龙袍，花延的目光和楚流屏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时间，似有火花在殿中迸溅。

花延道，“流屏，扶儿若还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隔着百官群臣，楚流屏遥遥地笑了一笑，“谨遵圣旨。”

日月同空，天地初明，两姓姻缘，双亲见证。

花意浓握着云想的手，去取火红荼荼的嫁衣。

她们的手一同举起来，血液顺着指尖缠绕在一起，日初出之璀璨光芒首首地刺穿她们交握的双手，金灿灿又绯红，就好像——

缠绕的红线。

“想想，现在是你我相见的第二天了。”

花意浓说。

花意浓握住云想的手，是怎样的一双手？

黏腻的血腥，干涸又烙印在体内的温度，滚烫的伤疤，又那样地小心翼翼，紧紧地握住她，用力地攥住，再也没放开过。

花意浓对云想说了这样多的话，可不可信？几分真几分假？

嘶哑又轻柔的声音，一字一句，那样认真，那样首击云想的灵魂，叫她不得不信。

“嗯，天亮了。”

云想闭着眼说。

她感受到了，天亮了。

于是花意浓出现在云想的永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