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晴雪夙］一万次消融（1）

“师父，我想长生。”

我又说了一遍。

师父掀开眼皮，古井无波地看了我一眼。

“阿雪，没有人能长生。”

“哦。”

我失落地低下头。

我和师父这一天的对话就算这样结束了。

这样的话，我们已经重复了太多太多次，多到我已经数不过来了。

我曾在一株小树苗上刻笔画来记天数，后来树苗长成小树，小树带着层层叠叠的携刻印记，不再长了，我举着剑要记录即将结束的今天，就发现胳膊粗细的小树上剑印密密麻麻，再也刻不下一道新的痕迹。

再刻下去——

树就死了。

师父见到了，只对我叹气，“阿雪，太过追求长生，太过在意生死，不是一件好事。”

我摇摇头不认同，掰着手指头数，“师父你今年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我今年八百九十九岁，再活一岁，师父就一万岁，我就九百岁了，多好！”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继续叹气。

“就这样喜欢长生？”

我重重点头，“就这样喜欢长生！”

我叫阿雪，是师父在雪地里捡来的，那个时候，我才生下来不到三天，被丢在一片冰原里，浑身冻得青紫，就快死了。

师父捡到了我，给了我灵力，修为，还有法术，我活了下来，这一活，就活了个长长久久，见证了沧海桑田。

听师父说，在她捡到我以前，她漂泊在世间无定处无归所，只一路或救人，或斩妖，自在肆意在天地间存活着，捡到我之后，她就在那片冰原之上停下来。

说来也巧，在我长大后的三百年间，斗转星移，地挪天变，此地竟绵延出了一片群山。

有了山，就有了鸟和树，花和草，便没了冰雪，于是师父占山为宗，说万万年后，当她的寿命结束，她的宗门就是我的栖身之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师父郑重地给我起了响当当的大名。

晴雪夙。

忘仙宗第一代弟子。

师承忘仙宗创始人忘仙尊者。

我们的宗门叫忘仙宗。

我问，“师父，为什么叫忘仙宗呀？”

师父说，我们是修行者，我们是人，不过是比寻常人多活了许多春秋。

我听了有些难过，当即就要掰着手指头给师父算她的寿命。

师父笑着摸摸我的头，打断了我的动作，“阿雪要不要去山巅上看一看？”

一听到要爬山，我立刻兴奋起来，也不再管比划着的手指头。

“好呀！”

爬了半天，我累得瘫倒在地。

师父哈哈大笑，从她的储物戒里掏掏掏，摸出一把漂亮的雪色长剑，递给我。

“阿雪，这是为师留给你的法器。”

我接过，师父叫我给我的剑取个名字。

我道，“长生。”

师父笑着用手点我的脑袋，“你呀——”

我扛着长生剑，和师父一起踩在她的剑上，御空而起，不消一刻就到了山巅。

我用力呼吸了一大口，对师父道，“好像吃到了云一样！”

师父又是笑，“那便叫这山浮云山。”

忘仙宗浮云山。

我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听。

是除了长生外，第二好听的名字！

忘仙宗是因为我而出现的，我爱忘仙宗，就像我爱长生一样。

就这样，我和师父劈石筑屋，聚灵修行，在浮云山稳稳当当又生活了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