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路

1922年，农历小年这一天的黎明，山路上一行七人挑着担子。天边弯月如钩，山坡背阴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映着月光却比月圆之夜还要明亮一些。

走在最后的铁柱嚷道:“爹，咱们歇一会吧，离天明还早呢。”

“臭小子就你毛病多，你看人家小龙挑的担子比你的还重都没事。”铁柱爹刘四叔回头吼道。

刘四叔说的小龙名叫陈龙，今年十七岁，陈龙与陈凤兄妹二人都是李道长收养的孤儿，只不过陈龙拜李道长为师，李道长收了陈凤为干女儿。

陈龙哈哈一笑道:“刘四叔，我看铁柱不止是累了，估计他还要拉屎呢。”陈龙虽然走在铁柱前面，却听到铁柱一路上“咔嚓咔嚓”的啃着地瓜。

走在众人中间的两个女的也都跟着偷偷笑了起来，她们一个是陈凤，一个是铁柱的童养媳小梅。

铁柱心里偷偷的嘀咕，小龙哥莫不是俺肚子里的蛔虫，俺想要拉屎他也知道。

其实陈龙和铁柱同岁，甚至铁柱生日还要比陈龙早几个月，但两年前陈龙兄妹随李道长来到村里，打遍村中小伙伴无敌手的铁柱就被陈龙打服了，从此就称呼陈龙为大哥了。

二女挑的担子最轻，是一些晒干的大枣和核桃，而其他人挑的小米和地瓜就重了。

走在二女前面的是李道长，最前面带路的是孙三。

孙三年近三十，也没娶妻，排行老三，家中却只剩自已和一个瞎眼的老娘。他为人活络，不喜种地，平日里找左邻右舍淘换点山货去城里赶集贩卖，赚点钱养活老娘，这一路他都是走熟了的。

孙三左右一张望说道:“李道长、刘四叔咱们到前面背风的那个堰下面歇一会儿吧，这下了王大岭，离城就不远了，前面的路也平坦好走些了。”

众人走到背风的堰下面，各自放下担子休息。陈龙跑去薅了几把干草，捡了几根树枝，点着火招呼众人烤烤暖和一下。

小凤从担子上取下水壶招呼干爹李道长和哥哥陈龙喝水，刘四叔和孙三都拿出了烟袋锅子，小梅忙用燃着的枯枝给他们点上了。

铁柱一边跑一边解着腰带，果不其然要去解手。

刘四叔抽了一口烟，看着跑远的铁柱喊道:“昨晚吃那么多地瓜，不拉才怪呢，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记的要拉在一起，不要拉的到处都是。”

孙三哈哈一笑，“四叔你这也管的太多了，还要铁柱给你拉出个宝塔样式吗？”

刘四叔随手揪了一把草在手里编着，“你们年轻人啊！不会过日子懂个啥。”

一会铁柱方便回来了，刘四叔把手里的一根干草辫子递给他，“回去把这辫子插到上面。”

孙三打趣道:“四叔，你这是要铁柱插草卖屎吗？”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被众人嬉笑铁柱急了，“爹你这是弄啥？我不去。”

刘四叔道:“你懂个屁，你把草插在上面，等咱从城里回来时就冻住了，正好提溜着回去扔到咱自家地里。”说完又满脸可惜的嘀咕道“可惜了那泡尿没法弄回去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小梅急忙接过草辫子说:“爹，还是我去吧。”

小梅虽是铁柱的小媳妇，但两人还没完婚，这事怎好意思让小梅去。铁柱懊恼的一把夺过草辫子，满心不情愿的抽抽打打又转回去了。

一会后，坡地后面传来铁柱的吼叫“兔子，兔子，小龙哥快捉住它。”

只见一只硕长的草灰色野兔跑了过来，铁柱在后面奋力的追赶。

那兔子转过弯来才发现前面有好多人，正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着急又向一旁飞奔而去。

看到兔子，陈龙抓起脚边一块土坷垃甩手扔了出去，嗖的一下，正打中兔子。怎奈冬天兔子毛又密又长，被土坷垃打了一个翻身，竟又往前跑了。

这时就见李道长捡起一小块石子，用力用指头弹出，啪嗒一下，正打中兔子的后脑脖颈之处，那奔跑的兔子立马挺直身子摔了出去。

陈龙跑过去捡起兔子，却发现那兔子已经一命呜呼，“师傅，还是你老厉害啊！”

孙三竖起大拇指说“道长真好功夫。”

小凤和小梅也过去看那兔子，连说好大的一只兔子。

只有刘四叔暗自撇嘴，这功夫再好有啥用，你能天天都遇到兔子？还是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才长久。

李道长呵呵一笑指着兔子说:“小龙，你来看这兔子的死穴就在它的后脑勺下，只要对着这里用手指轻轻一弹就能打死，就看你的准头了。”

每人都有自已的经历和秘密，李道长原名李乘风，自幼被九华山老道士收养，做了最小的关门弟子，习得一身好武艺。师傅去世以后，李乘风去京城投奔了早已自立门派的师兄，后来从义和拳各路头领的小师叔到欧洲一战华工们传说中的“杀神”，一生传奇经历无数。时光飞逝，一转眼当年的小道童也成了老道士。

陈龙的经历更是离奇，未来世界经过核战、天外灾难之后，剩余人类艰难存活。汇聚在欧洲大陆上的众位科学家，经过多年研究发现人类可以开启某个维度空间，并且只有华夏传说中命格五行圆满之人才能成功。

于是被选出来符合条件的士兵陈龙，成了实验的小白鼠，就在一次完善空间的实验之时，能量的异变发生了大爆炸，陈龙的最后一眼看到实验室被能量爆炸毁于一旦，或许那些人类已经灭亡了吧。

再次醒来，陈龙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个九岁的妹妹陈凤。

那年正是1918年，世界一战结束前，战争最激烈的时刻。幸亏实验开发出的随身空间依然存在，陈龙利用空间艰难的活了下来，后来遇到李道长把他俩收留。

话说回来，铁柱呼哧呼哧的跑过来，看了看兔子，哈哈笑道:“孙三哥，你说这兔子能换多少个肉烧饼？今回可得好好过过瘾，省的整天光听你说那热乎乎的芝麻肉烧饼馋俺了……”

众人被铁柱的一席话逗笑，休息片刻挑起担子继续赶路。

“呜～呜～”，远处灯火闪烁的孝水镇传来一声长长的吼叫，铁柱问陈龙道：“小龙哥，这叫声就是你说的火车吗？”

铁柱从小是第一次离开山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平日里在陈龙的叙述中也知道一些山外的事物。

陈龙跟随李道长周游世界，除了练习武艺，对各国的语言、人文、事物都略有见识。火车、轮船都坐过，甚至连飞机都见到过了。

陈龙还未答话，孙三插话道：“这就是火车的叫声，火车只能顺着铁路跑，以前是德国人修筑，后来又被日本人抢了过去。去年有富商在城里河滩中还修了一条小铁路，只能靠人力推拉运送煤炭……”

山风吹过，一棵被风吹断了的蒿草由远处滚来，圆圆的卷成一团，略微停留一会，仿佛有生命般注视了一眼他们远去的方向，又被一阵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