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七章：无妄之灾

周怀政虽然办事不靠谱，但好歹嘴皮子还算顺溜，几句话就把赵舜华的无妄之灾说明白了。

话说赵舜华长于南宫，自小低调其实没什么热闹看。好不容易亲哥哥龙登九五，她的身份水涨船高，执掌内尚书省，却也每日忙不完，所以这次赵滋让她去看状元公和探花郎。她是真心乐意，还笑道：“都是一日看尽长安花，但这个时候若要看花，只能去城西南的月季园折了。”

但她忘了，城西南是丹桂坊、宝积坊等一系列权贵居住地，在这些大员眼睛里新科进士可别是没结婚的那简直是香馍馍。

按说进士应该在琼林宴后打马游街于金明池外。但这不是赵滋觉得人生金榜题名实在难得，先让他们今日肆意一番。

赵舜华也是跟着宋太后长大不将就排场，带着几个宫人和侍卫，坐着牛车等着看进士们，还笑道：“自古都说榜下捉婿，我今天也终于能见识一二了！”

重紫不好打趣她，这个孩子不喜欢开玩笑，跟赵邦媛完全不同，只能委婉道：“皇家公主，自然与一般的贵女不同。”

赵舜华也不是真想怎么样，闻言果然有几分羞赧，想要解释，这时人群中一阵喧闹，原来是新科进士们打马到了。

自从唐代的规矩，就是探花率先为状元开路。据说当年寇准就因为不分苏易简名次在他之前，托辞不肯前去，结果被邢国公宋偓家堵了个正着，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宋太后的妹夫。

但话说到现在，小杨探花已经换上绿色官袍，头戴硬翅官帽，黑色的方形垂檐重戴着难得的荷花，脚蹬皂色布靴。如此打扮骑在白马之上，越发显得他挺拔如白杨的少年，身上散发着光芒一般。相对的陈尧叟毕竟快三十了又已经结婚，所以等在一旁的马车全都朝着杨亿去了。

毕竟，就算不看长相。单说杨毅这个年纪，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不信你看如今的寇准。

还有不少士民只是来争睹天子门生的容颜，本就等候已久，此时蜂拥而上。

这街道上推搡拥挤，赵舜华的牛车便不知被何人惊着了，竟开始发狂奔走。周怀政就是此时被甩下车，再找人时只见熙熙攘攘都是人，又不敢喊破嗓子公主身份，这才回宫来。

宋太后冷静问：“状元游街是无论如何要经过樊楼的，舜华为何不在那里包间好好看，出去何其危险你们为何不劝？”

宋太后的话说得平静，但在周怀政的耳朵里，听起来却不比官家怒气小，赶紧叩首道：“奴婢，不，是今日人多。但凡街上的酒楼都被包场了。贵主素来听娘娘教导，不喜欢以势压人。加上街道上也有不少仕女，觉得无碍才去的。”

赵滋怒道：“人都丢了，你跟我说无事。”

“官家，冷静。”宋太后道：“赶紧派人出去找，难道你要大街上嚷嚷不成？女孩子的名声不是玩儿的。再说，你妹妹虽会一点儿身手。但若是歹人作恶，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你总不能指望他跟邦媛一样吧？只有这点上，这个狗奴婢说的有道理。”

眼下虽不如明清时节礼教森严。女孩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依旧是要讲男女大防的，至于安全问题，赵舜华是学过骑马的，区区牛车还能伤着？但就像宋太后说的，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再说，除了这个周怀政和一个侍卫，其余人都没有回来。证明她身边至少还是有人的。重紫更是她的乳保，出不了事情。

但是赵滋刚把皇城司和宫里心腹的内侍派出去，还没来得及组织禁军呢。就听鸿胪寺卿王禹偁前来奏对，原来是契丹的使者又到了。

赵滋简直要暴怒了，指着来通禀的小内侍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朕有闲心在和蛮夷来回扯皮？去昭文馆请吕相公，让他派个人接待就成了，有什么结果汇报给朕。”

那内侍吓得不轻，却也是受过训练，知道轻重，跪在地上勉强说：“官家明鉴，就是吕相公让奴婢来找您的。这次来的人是耶律斜轸！”

赵滋一愣，“怎么是他？”

他还在当代王的时候，两个人就打过交道，不过那次是纯粹外交礼仪上的官司，谁也没占着上风，都是口头上讨些便宜。但他也因此深知道此人出身极好，也不容易对付。

而邦媛却知道，他简直是耶律休哥之后，契丹最强的将领。

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本是于越（契丹最高荣誉衔）耶律曷鲁之孙，早年生性聪明机敏，不善治理生计。却被萧太后之父推荐出仕，等到宋朝发动灭北汉之战时，从南府宰相耶律沙援北汉抗宋。

耶律沙战死后，耶律斜轸布援军于得胜口（今昌平北），并取耶律奚底军旗诱宋军追击，一战而胜。继而又与惕隐耶律休哥分进合击，在耶律休哥重伤昏迷后继续指挥追击宋军，创造了高粱河车神的神话。

此战后耶律斜轸以功封南院大王。

当然，这些事情赵邦媛知道，别人也知道。但耶律斜轸还有一个战绩，那就是在第二次北伐战争中擒获杨业。

这样一个人来使，宋朝竟然没有人事先告诉赵滋，那必然是契丹方面事先隐瞒了，他也不得不慎重起来。他道：“拒霜，你拿上朕的金牌，继续去找夕颜。朕要去会一会这个耶律斜轸。”

结果那个小内侍还说，“好叫官家和长公主知道，那个契丹的大王带来一个女子，就等在内宫外的花厅。虽然那女子头戴着幕篱。但奴婢近身服侍过成国长公主，觉得就是她。”

赵滋和赵邦媛同时道：“你说什么？！”

结果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巧。赵舜华的牛车被惊了之后。他控制不住力道，准备跳车，正好撞上了契丹的使节队伍。这要不是一看这贵女出身就不凡，还被人当成刺客当场杀了。

既然如此，无论耶律斜轸是来干什么的？赵滋都得先捏着鼻子道谢。

赵邦媛眯着眼看了一眼这个络腮胡的大叔，觉得他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