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随波逐流的水母需要的只有同类的水母

够了，什么够了？

赵孟华心情糟透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在针对他，这几天来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楚子航的再次出现，柳淼淼和苏晓樯态度的转变，这一切都导向那个结果——

不是路明非的变化，那也只是过程。

而这所有，都预示着有人在挑战他在校园中的地位。

他一直追寻着父亲，也一直认为只有像父亲那样掌握着权与力，才能成为人上人，俯视着芸芸众生。

他扫过静默的空气，苏晓樯也因为他的爆发而呆在了原地。

一切都毁了，不可能再营造出刚才那么好的时机了，他这几天耗费的心思就如打水漂一般。

口袋里准备的戒指仿佛有了千万斤重，连触碰一下都感觉要窒息。

再怎么样第一步也不可能成功了，这种氛围下陈雯雯答应的可能趋近于零，换做赵孟华来还得给对方打个负数，评价为没有眼力见。

赵孟华深呼吸一口气，既然这次没机会了，那就下次。

下次他一定要准备充足，要防备柳淼淼和苏晓樯这样的突发状况。让路明非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一辈子都成为仕兰中学的笑话，成为谈起这片绿叶就能想到‘红花’——赵孟华。

赵孟华正准备说些场面话稳定一下，苏晓樯的目光就像是太阳直射而来，让人无所遁形。

她没有开口，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换做往常赵孟华自然是得避让，他没有与苏晓樯结仇的理由，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还会夸他是绅士精神。

但今天不一样，赵孟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我请大家来是一起放松的，你们有什么恩怨能不能私下解决？！”

苏晓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说来你赵孟华还是好人呢。”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两人的目光如针尖对麦芒一般，谁也不肯让谁，好好的宴会直接演变成了鸿门宴，整个船上的人都剑拔弩张了起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柳淼淼，她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却感觉周围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千金锁，将她狠狠的压在座位上。

什么都不知道的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嘴角还沾着点蟹黄。

大哥大姐们这是在演啥？杯酒释兵权？也不对啊，班权吧，谁赢了就能号令全班学生？话说这种权利有什么用。

赵孟华你不是喜欢当绅士嘛，怎么今天还跟女生呛上了；还有苏晓樯，居然不呛他呛别的男生，她平常也不会这么没有情商吧。

要不还是算了，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螃蟹。

“路明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赵孟华都要向你心爱的女生表白，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吃他请的螃蟹！”暴走的太阳烧到了深海的水母。

什么表白？什么心爱的女生？哦，陈雯雯……赵孟华要表白陈雯雯……

好像并不意外。

路明非坐在座位上，目光如水。他很诧异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能表现的如此平淡，他还以为自己会哭上一整天，甚至要死要活。

“不，不可能吧。”陈雯雯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她的神色显得有点慌张，左右环顾却又不得不坐在原位。

小船已经驶到了湖心，所有通向外界的道路都是无法抵达之地，她避无可避。

赵孟华直接豁出去了，“对，没错，怎么了？！”

他掏出了那颗从首饰店买的最贵的戒指，这是最能衬托他身份的，原来其实也没有那么沉重啊。

苏晓樯突如其来的挑明，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得了。

是内心的欢喜，还是咽不下内心的一口气，亦或者两者都有，赵孟华分不清了，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陈雯雯，做我的女朋友。”

一秒？两秒？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徐岩岩硬着头皮的鼓掌声敲碎了凝滞的时间，一声比一声弱，直至消失。

然而时间终究流转了起来。

“我说过毕业之前我都不会考虑这些，谢谢你的好意了。”陈雯雯没有直视那霸道的目光，眼睛下斜的看向地面，像是被猎人逼到了墙角的小白兔。

她没有直接拒绝，在这样的氛围下谁也不会吧，她其实……路明非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向她表白过，她的回答都很果决，一点都没有《情人》中女主角那样懵懂无知，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后来路明非旁敲侧击过，她的回答是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爱她，只是一时的悸动，如果不回答的明确些，这些人还会纠缠着她……模糊不清其实就是答案。

“我会一直等着你毕业的，这是我给出的约定，除非你真正的拒绝我。”赵孟华一脸的款款深情。

配上那颗钻戒，怕是没有什么人能拒绝吧。

“老大威武！”、“嫂子答应吧！”、“要是我是女生我都答应了！”……起哄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还有人拿着礼花筒，随时准备庆祝，明显是早有准备。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被蒙在鼓里的就那么寥寥几人，不，只有我一个才对。

路明非缩着脖子，像是要团成一个球。

“你那么容易答应你就答应啊，说不定赵孟华就喜欢男的！”苏晓樯的怒火再次蔓延，如果是动漫，这艘船估计早就烧成灰烬了。

起哄的那人目光避开，声音不敢放大，只得小声逼逼，“苏晓樯你了不起，可还不是追的人看不上你。”

这指的是苏晓樯加入文学社的事情，每个人加入社团总得有一个自我介绍，然而她并没有大谈特谈自己对于文学的爱好，更加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直接大声宣示‘我喜欢赵孟华。’

不过估计没几个人当真，就连事件主角的赵孟华，这很明显就是苏晓樯在针对抢走自己第一地位的陈雯雯。

然而此时说出来就好像是点爆炸药桶的雷管，小太阳彻底暴走了，“谁喜欢这种表里不一的家伙，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这还不是因为你家更有钱。”人群中又出了一道微小的声音，然而在寂静的氛围下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呵呵！他但凡光明正大点，我都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他，还有你们，欺负一个衰仔很有成就感吗？”

“小天女你也别说的这么大气，要不是你跟路明非关系好……或许你这么强势的性格就喜欢他这种颓丧的。”

“老娘把话说到这里，我喜欢狗都不会喜欢他那个衰仔，只是赵孟华的做法更让人不齿，他连个衰仔都不如！”

赵孟华终于忍无可忍，顺势就进行了第二阶段，“不如？我不如他哪一点？！”

“论成绩，我在全班甚至全校都是名列前茅，而他，最拿手的英语跟我也是有不小的差距。”

“论体育，上学期运动会5千米跑能拿到全校倒数第一的也只有他，我参加的各个项目不是冠军就是亚军。”

“再论家庭。”赵孟华整张脸呲牙咧嘴，须发张狂，一双眼睛像是被血侵染了一般，红的吓人，“路明非那点破事全校谁不知道？就楚子航在学校跟他碰一面就解决了？搞笑吧，楚子航再怎么神也不可能，甚至估计连看都不会看这种乐色一眼。”

“人家把他当做乐子，你柳淼淼就尽心尽力的帮人家辅导功课，你苏晓樯还帮他出谋划策，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一个寄居在他叔叔婶婶家，连上个网都得讨好我的废柴，要不是看他技术好我都懒得搭理。还什么出国考古的父母，谁TM知道……”

赵孟华胸中感觉一阵畅快，尤其是这几天让他不快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撇开头不敢回话，莫名的成就感从心底涌出。

他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口诛笔伐的对象，路明非果然一如既往的衰，只是低垂着头浑身颤抖，连一点反抗都不打算。

他眼中的鄙夷更盛，连带着对没见过几面的楚子航更加瞧不起。

什么近几年来仕兰中学第一人，不过是他们没有看到我而已，他们迟早会明白我比楚子航优秀无数倍，眼光也要比他明亮无数倍。

他突然感觉很无趣，居然一直把针对这样的衰仔当做任务目标，“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叫师傅把船开回去。”

没人回话，整个船舱安静的只有风的呼啸，以及一个人踩踏船板的声音。

忽然，利物破空的声音划过寂静的黄昏。

苏晓樯惊讶的看着身旁的男孩，他抬起了头，整个身体笔直，目光冷淡的像是要审判万物的法官，收回的手好像刚才就没有抛滞出袭击赵孟华的陶瓷碗。

‘路明非’从座位上站起，发出的声音像是初学语言的稚童，“不……准…伤害…我…的……温柔世界。”

柳淼淼的目光亮了起来，她等待的似乎终于来了。

陈雯雯眼神恍惚，这样的路明非她这十几天也见过几次。

天际边大日只落下了一半，月亮却已升起，浩渺的苍穹从红到深蓝，直到一束亮光像是利刃劈开了世界。

路明非笔直的端坐在餐桌上，手中的刀叉像是身体的延伸，全霓虹都知名的厨师和店里的侍从们安静的站立在两旁，如同古时宫殿内等待帝皇用餐，每一丝动作都谨小慎微。

有侍者看到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上杉家主，是否是不合你的口味？我这就让人去换……”

侍者停止了话语，他抬起的头无意间撇到这位现在老板俏丽的眼眶中有氤氲打转，只是一眼就连忙低下头，瑟瑟发抖的好像在诉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天大的事情，她一怒之下整个霓虹的经济都得抖三抖，至于他的小命更是无关紧要，说不定哪天就被拉去填桥墩。

然而上杉家主根本就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她的目光远在不知何方时空的船上。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苏晓樯并不是对他的态度转变，她真的是来看笑话的，只是这个笑话有可能是赵孟华，也有可能是他路明非。

柳淼淼也不是真心帮他，她有着自己的私心，一边拜托了苏晓樯，一边却又在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她似乎在期待什么。

陈雯雯……她也在欺骗自己，明明跟赵孟华关系已经好到那种地步。

还有，赵孟华那样的说他，她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虽然不帮他说话也没有什么，他也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那种地步，这一切只是他的妄想。

世界如果是一个平整的镜面，那赵孟华的话语就是一柄锤子，将它敲的支离破碎。

路明非也不是没有想过站起来反抗，他觉得自己就是贱命一条，你赵孟华再怎么优秀也就是一条贵命，一条换一条不亏，甚至还有得赚。

可推动他前进的女孩们却化作了一条条锁链。

刚刚燃烧的火苗被点燃的人一脚踩熄。

所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路明非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了，这些天所依靠的只不过是让他陷入更深的地狱之中。

“还…有…我。”

就在路明非绝望之际，他似乎看到了梦中的女孩。

她一把将团成球的少年拥入怀中，一手放在他如鸡窝般的头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整个身体跟着他的颤抖而颤抖。

路明非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在关心自己，在为自己而愤怒……因为是自己的梦吧，现实中怎么可能。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放松了下来，“可我只是一个衰仔，什么都不行。”

“不，你是我的全部世界。”少女的声音无比的肯定。

“可你是随便一句话就能获得别人难以想象财富的上杉家主。”路明非在她的怀中仰起了头。

少女的目光很是纯粹，“那些都不是我的。”

于是，颤抖的少年久久问出一句，“我，能相信你吗？”

“我永远相信你。”一袭巫女服的红发少女如此说道。

他的眼中没有可怜，没有同情，没有关爱，只有一模一样的悲伤——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所以，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