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年』（一）

注：番外与主线无关，类似于游戏中，任何角色都有可能出场，当然过年嘛，肯定要有神州的角色了啦~

太虚山主峰的雪落在青瓦上时，程立雪正踮着脚往门楣贴春联。

墨汁未干的『太虚守正』四字被她贴得歪歪扭扭，冻红的手指在朱红洒金纸上留下几道月牙印。

"立雪，梯子。"

符华的声音混着檐角青铜铃的清响传来，程立雪缩了缩脖子。

转头看见师父月白道袍上沾着细雪，手里端着盛满饺子的竹匾，青瓷碗里浮着几朵金黄的腊梅花。

"师父您不是说今天不用剑吗？"

小姑娘把沾着面粉的手藏在背后，眼睛却盯着竹匾里元宝似的饺子。

符华将竹匾放在石桌上，指尖轻轻拂过春联边缘，歪斜的字迹瞬间变得工整如刻。

"剑气凝神，万物皆可为剑。"

她接过立雪手里的浆糊刷，寒梅暗香随着动作在廊下浮动。

"但年节时分..."

符华青锋般的眉梢难得舒展。

"倒也不必这般拘泥。"

突然爆竹声突然在山脚炸响，程立雪像受惊的雀儿钻进符华怀里，符华微微一顿，随后轻拍立雪的后背，以示安慰。

看来，立雪还未曾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这教导之路还是任重道远。

远处村落次第亮起灯火，映得山间积雪泛起暖橘色的涟漪。

符华垂眸看着小徒弟发顶的玉簪花，想起七日前带她去集市采买年货的光景——那时程立雪攥着糖葫芦，在卖炮竹的摊位前挪不动步子，却抿着嘴说：

"立雪……不该贪玩的"。

"想放爆竹？"

符华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立雪的发丝。

怀里的小脑袋猛地抬起，乌瞳里映着漫天飞雪："可以吗？师父不是说要静心方可..."

话音未落，符华广袖轻扬，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三枚铜钱。

破空而出，在十丈外的冰潭上炸开金红烟花。

冰面霎时绽放千朵红梅，细碎冰晶裹着硫磺香落在程立雪鼻尖。

小姑娘怔怔望着漫天光雨，直到符华将点燃的线香塞进她掌心。

"剑心通明，不在形骸。"

师父的掌心覆住她颤抖的小手，引着线香点燃竹筒炮引信。

"立雪，你记住，心若澄澈，喧闹亦是修行。"

暮色渐浓时，厨房蒸腾的白雾裹着麦香漫过回廊。

程立雪跪坐在蒲团上，看符华素手翻飞如鹤舞。面团在案板上发出悦耳的啪啪声，每一下击打都带着奇特的韵律，细如发丝的面条从她指间垂落，恍若银河倾泻。

"师父，为什么云吞面要叫云吞面呀？"

"云吞取其混沌初开之意。"

符华将熬了三个时辰的鸡汤注入青瓷碗，清透的汤底浮起朵朵油花。

"面条象征天道纲常，云吞包裹人间烟火。"

她将缀着虾籽的云吞推到徒弟面前。

"就像..."

瓷勺碰撞的脆响打断话语。

程立雪鼓着腮帮抬头，嘴角还沾着葱末："就像师父教我剑法！刚劲的是面条，变化的是云吞对不对？"

符华执筷的手顿了顿，檐下新挂的走马灯转过四季轮回，在她眸中投下温暖的光斑。

屋外又传来爆竹声，这次程立雪没有躲闪，反而举着咬了一半的云吞跑到窗边。

风雪卷着硝烟味扑进来，却盖不住身后那云吞面的香气。

守岁时分，程立雪枕着符华的腿数星星。

太虚山的星空比山下清澈，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天河。

她听着师父讲述上古年间年兽的故事，眼皮渐渐发沉。

半梦半醒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上额头。

"师父的剑...好暖和..."

符华将真气凝成的赤鸢虚影拢在小徒弟周身，窗外肆虐的风雪顿时化作无声的碎玉。

供桌上的红烛爆开灯花，映着楹联上未干的墨迹——那是程立雪偷偷添上去的稚嫩笔触：【剑气裁春色，云吞暖岁寒】

…………

雪粒子敲打窗棂的声响里，程立雪正对着案板上的面团较劲。

符华方才被山脚的传讯剑符唤去，临走前在灶台留了朵真气凝成的赤鸢火苗。

跃动的暖光映着青瓷碗里泡发的干贝，把小姑娘鼻尖的汗珠染成琥珀色。

"要包三十六个褶..."

她踮脚去够梁上悬挂的柏枝，那是符华昨日用剑气修剪的吉祥物。

指尖将将触到翠叶的瞬间，青铜铃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程立雪脚下一滑，整筐冬笋应声翻倒在面粉堆里。

飞散的面粉在月光中凝成雾凇，程立雪慌忙去抓飘在半空的柏枝。

那些叶片突然化作青色流光，裹着面粉在空中绘出完整的太虚剑诀起手式。

她怔怔看着自已沾满面粉的右手无意识跟着比划，直到符华的声音穿透风雪：

"剑随……心动。"

月白身影不知何时立在门边，符华指尖还凝着未散去的传讯剑气。

程立雪刚要请罪，却见师父广袖轻拂，漫天漂浮的面粉瞬间凝成冰晶。

细碎的闪光中，三十六个玉润饺子整齐落在竹匾里，每个褶痕都泛着霜花。

"师父！面、面团被我..."

"北麓寒潭的千年玄冰。"

符华拾起一片柏叶，冰晶饺子在触碰她指尖时化作温热。

"倒是适合做翡翠玲珑饺。"

她忽然执起徒弟粘着面粉的手，在掌心画了道冰蓝色剑纹："记住方才面粉凝滞的轨迹。"

屋外传来子时的更漏声，程立雪忽然发现师父发间沾着星点火光。

那是山脚村落焚烧年兽草扎的余烬，混着硝烟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将某种铁锈味送进她的鼻腔——很多年后在西伯利亚雪原，她才明白那是血的气息。

"压岁钱。"

符华将系着红绳的玉珏放在徒弟掌心，冷玉触到剑气自动浮现出流动的云纹，"此物可镇..."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撕裂夜空！

程立雪被气浪掀得倒退三步，却见符华早已挡在窗前。

山腰处的结界泛着不祥的紫光，二十七个青铜铃同时发出尖啸。

那些平日里奏着安神曲的铃铛，此刻正在她瞳孔里映出妖异的血色符咒。

"待在炁元阵中。"符华并指抹过玉珏，湛蓝光幕瞬间笼罩整个厨房。

程立雪突然抓住师父的衣角，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温热——月白道袍下摆浸着暗红，在雪光里绽开成狰狞的梅枝。

符华低头看着小徒弟瞬间苍白的脸，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赤鸢虚影从丹田处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流中，程立雪听见师父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常："不过是年兽残魂作祟。"

但那些顺着衣角滴落的猩红，正把青砖上的霜花染成朝霞。

赤鸢长鸣震碎檐下冰棱时，程立雪正死死抱着那屉翡翠饺子。

符华的鲜血顺着青砖缝隙蔓到脚边，在炁元阵边缘凝成冒着热气的冰晶。

立雪突然想起晨起帮师父梳头时，那柄断过三次又重铸的玉梳卡在发间的触感——此刻剑气割裂空气的锐响，竟与玉梳折断的声音惊人相似。

"闭眼。"

符华的声音裹在赤鸢羽翼掀起的风暴里，程立雪却固执地睁大双眼。

她看见师父踏过的雪地绽开朵朵红梅，那些本该精准刺穿敌人命门的剑气，却在触及紫雾时出现微不可察的偏移。

年兽残魂幻化的魇影发出婴啼般的嘶吼，利爪撕开符华左肩道袍的刹那，程立雪怀里的饺子突然迸发碧光。

"师父教过的...剑心..."

她抖着手捏碎冰晶饺子，迸溅的翡翠色灵气竟与炁元阵产生共鸣。

符华斩出的半式『开剑式·落雷』硬生生凝滞半空，小徒弟裹着满身面粉扑进战圈，掌心冰蓝剑纹正灼烧着刺进魇影眼眶。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裹着硫磺气息冲天而起。

程立雪跌坐在雪堆里，看着自已冒着青烟的右手，那些面粉不知何时凝成细剑形状。

符华的背影微微晃动，月白衣袍已被汗水浸透大半，却仍保持着将徒弟护在怀中的姿势。

"立雪……"

她抹去嘴角血渍，指尖真气化作绷带缠住小徒弟灼伤的手。

"方才..."

山脚下突然腾起万千爆竹，淹没未尽的话语。

年兽残魂在漫天火光中消散，青铜铃铛的裂痕却再难复原。

程立雪被师父背回厨房时，发现灶台上的赤鸢火苗黯淡了许多。

她偷偷把完好的三个翡翠饺子塞进师父药碗，就像除夕夜符华总是把云吞悄悄多分她两颗。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符华在打坐疗伤时听见窸窣响动。

程立雪正握着比她手掌还宽的菜刀，对着面团练习剑气揉面术。

案板上歪歪扭扭的饺子排成北斗七星状，每个都拙劣地模仿着三十六道褶。

"师父说过，喧闹亦是修行。"

小姑娘扬起沾着麦粉的脸，红肿的眼眶还凝着未擦干的泪。

"等立雪学会寸心拳法，一定就能帮您打年兽了。"

符华凝视着徒弟掌心溃烂的剑纹，突然想起昨夜传讯剑符的内容——天命主教发来的密函正在袖中发烫，那上面写着『关于第十神之键适格者的观测报告』……

檐角残破的青铜铃在晨风中呜咽，她伸手将程立雪揉面的姿势摆正半分。

"握刀如执剑。"

她引着徒弟的手切开面团，晨曦恰在此时穿透云层。

"记住，太虚剑气不在形骸..."

程立雪突然打断师父的话："在心意！"

她举起切出缺口的饺子皮，透过破洞看见符华染血的衣襟正在晨光中蒸腾起白雾。

很多年后在巴比伦实验室的暴风雪中，当她用冰晶复现出这个清晨的场景时，终于明白那些白雾是仙人燃烧记忆产生的能量余波。

雪霁时分的太虚山泛起琉璃色，程立雪趴在师父膝头熟睡。

符华将赤鸢火苗分出一缕封进玉珏，低头时发间银丝落在徒弟簪花上。

供桌残留的年糕印着小小牙印，与楹联上稚嫩的"云吞暖岁寒"共同凝固成时空琥珀。

只是不多时，山脚下突然爆发出熟悉的嬉闹声。

紫雾中探出的根本不是兽爪，而是半截朱漆毛笔——那上面还粘着程立雪昨日剪窗花剩下的金箔。

"苍玄你输了！赤鸢果然在三刻钟内就识破恶作剧！"

粉衣少女从雪松后滚出来，手里攥着的正是太虚山结界遥控装置。

她发间别着的青铜铃与檐角那些本是同源，此刻正随着笑声叮咚作响。

符华剑气凝在指尖微微发颤："丹朱，这是..."

"新年快乐呀~"

苍玄捧着冒热气的砂锅从冰潭浮出，锅里的年兽残魂缩成绒球大小，正抱着程立雪掉落的翡翠饺子啃得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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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雪从师父背后探出头，发现那"凶残"的魇影不过是只圆眼短尾的机关兽。

丹朱蹦跳着戳了戳符华染血的衣襟，月白布料突然褪去伪装——那抹暗红原是西域进贡的糖霜画料，此刻正散发着蜂蜜甜香。

"华你刚才挥剑的微表情超有趣！"

丹朱把记录玉简抛给苍玄。

"特别是小立雪扑过来时，你瞳孔收缩了0.3毫米呢！"

符华沉默着抖落满身"汗迹"，程立雪忽然发现师父耳尖泛红。

山风卷着苍玄砂锅里的香气飘来，竟是阳春面的味道——那锅所谓年兽残魂，或是说残影，不过是前文明的面条自动烹饪机。

"所以..."

程立雪揪住丹朱的飘带，有些怯生生的样子。

"山脚的爆炸声？"

"改良版爆竹投影啦~"

丹朱得意地展示着袖中小机关。

"苍玄非说要测试人类幼崽的应激反应...咳咳，抱歉啦~小立雪……姐姐们会补偿你的哦……"

话音未落，苍玄已经往程立雪手里塞了个红包。

镂空的金属盒里装着会跳舞的面粉精灵，正是先前在厨房捣乱的元凶：压岁钱2.0版本，能自动包饺子的自律型武装人偶！

『作者吐槽：不是，你们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啊！』

子时的钟声恰在此刻响起，符华望着被两位老友折腾得面目全非的太虚山，指尖凝了半日的剑气终究化作叹息。

丹朱突然变戏法似的捧出个食盒，三层屉笼里码着热气腾腾的翡翠饺子——每个褶子都精确复制了程立雪最初的笨拙手法。

"铛铛~新年特供版云吞面！"

苍玄掀开砂锅，金色浓汤里沉浮的正是符华拿手的阳春云吞面。

"根据立雪偷藏饺子的频率调整了馅料配比。"

程立雪的脸瞬间红透低了下来，符华却已执起竹筷。

月光淌过师父垂落的发梢，在她向来肃穆的眉宇间晕开温柔水纹。

丹朱趁机往仙人发髻插了支绒花爆竹，被苍玄用数据板拍下永恒瞬间。

后来程立雪在奥托主教的秘密档案室看到这段全息记录时，才发现那夜真正驱散寒冷的并非师父剑气。

当丹朱拽着所有人跳起扭曲的守岁舞，当苍玄的面粉精灵在星空下拼出滑稽的拜年词。

当师父悄悄把云吞全拨进她碗里——太虚山巅万古不化的积雪，竟真的可以融华成了春溪……

“又是一年好时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