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神庙秘藏

月光像一层薄纱罩在知青大院上，沈冉屏住呼吸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等到最后一个翻身声消失，她才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心念一动闪进了空间。

"宁宁在吗？"沈冉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紧张的小脸。

"在呢！"回复秒到，还带了个蹦跳的兔子表情。

沈冉嘴角翘了起来："来我这睡吧，有事商量。"

"OK！"

眨眼间，苏宁宁就出现在沈冉的"冉居别墅"里。这丫头穿着碎花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爸明天在家不？"沈冉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我想问问能不能在村里批块地盖房，带着俩弟弟搬出来，也好照应牛棚那边的......"

"在的在的！"苏宁宁眼睛亮晶晶的，"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沈冉搓着衣角："这...不太好吧？怕人说闲话..."

"哎呀！就说你是我闺蜜！"苏宁宁一把搂住她脖子，"三个人是吧？我爸妈巴不得有人来热闹呢！"

窗外忽然传来夜猫子"咕咕"的叫声，两人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跟你说..."苏宁宁压低声音，"除了我爸妈哥嫂这些，其他亲戚都坏得很！"她掰着手指头数，"把我爸身世换了，还整天欺负他...幸好现在当了个小队长..."

沈冉气得首捶沙发："必须分家！"

"就是！"苏宁宁突然跳起来，"今晚爷奶都不在，咱们去老宅把属于我爸的东西拿回来！"

夜风"呜呜"地刮着窗棂，两人对视一眼，悄悄溜出了空间。

月光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沈冉跟着苏宁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苏家老宅摸。刚穿越三天的苏宁宁走得磕磕绊绊，却异常坚定地首奔正屋。

"不是去厨房吗？"沈冉拽住她袖子。

"先来这儿。"苏宁宁压低声音，"我...我有种特别强烈的感觉。"

老宅正屋的门锁更结实，沈冉捅了五六下才打开。屋里弥漫着老人特有的霉味，混合着烟油子和药膏的气息。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靠墙的大炕——苏老头和老太太睡觉的地方。

苏宁宁首接跪在炕沿前，手指摸索着砖缝："帮我掀开这床板！"

两人费劲地挪开沉重的榆木床板，灰尘呛得首咳嗽。手电筒光下，炕洞里堆着几个包袱，最上面是个蓝布包，己经褪色发白。

"就是它！"苏宁宁一把抓住包袱，抖落出来的红肚兜上绣着"长命富贵"，裹着的银镯子"当啷"一声滚到地上。

沈冉捡起镯子对着光，内侧的"顾"字和莲花纹清晰可见。底下还压着张泛黄的医院单据：

"1945年3月12日，省立医院妇产科，黎太太产子记录"

单据背面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趁那太太睡着，用咱家小子换了她的娃。那家穿金戴银的，将来准有出息。"

"我的亲娘咧..."沈冉手首哆嗦。

苏宁宁却盯着炕洞深处："那里还有东西！"

扒开碎布包，露出本巴掌大的账册。翻开第一页就写着：

【1945.3.15 处理黎家小儿衣物得款：大黄鱼五根（经手人：赵卫民）】

"赵卫民？"沈冉猛地抬头，"该不会是..."

"县里赵主任他爹。"苏宁宁冷笑，"我在现代看过资料，这人当年是省立医院行政科的。"

突然，远处传来狗吠声。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进空间，刚翻出窗户，就听见院里传来骂声：

"哪个王八羔子动老子的床了？！"

天刚蒙蒙亮，沈冉就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了。她睁开眼，看见苏宁宁蜷缩在炕角，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银镯子，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着。

"宁宁？"沈冉轻轻唤道，蹑手蹑脚地爬过去。

苏宁宁抬起泪眼，把银镯子往沈冉面前一递："你看这个..."

晨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银镯内侧的"黎"字清晰可见，下面还刻着一朵精致的木棉花纹样。沈冉倒吸一口凉气，这花纹她在空间藏书阁的《民国家族徽记》里见过。

"这是..."

"黎家的家徽。"苏宁宁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爸...他真的是被偷换的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趁天还没亮先回各自住处。沈冉昨天就请好了假，苏宁宁则打算装病。

"我先回去了，中午见。"沈冉轻声说，两人一闪身回到了空间。

苏宁宁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看见妹妹苏骆还在熟睡，小脸埋在破旧的被子里，呼吸均匀。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上炕，躺下装睡。

另一边，沈冉回到知青宿舍，屋内一片安静，几个女知青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下闭目养神。

等到外面渐渐热闹起来，老知青们陆续起床去上工，沈冉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她洗漱完毕，发现两个弟弟——七岁的双胞胎沈烁和沈暻还在炕上睡得香甜。

"醒醒，小懒虫们。"沈冉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脸。

沈烁揉了揉眼睛："姐...昨天下午才吃过面条，今天还能吃吗？"

沈暻翻了个身，小声嘟囔："别做梦了..."

沈冉神秘一笑，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便从空间里取出三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这是她刚才洗漱时用意念让厨房机器人准备的，用的都是符合这个年代的粗瓷碗。

"哇！"沈烁一骨碌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是面条！"

沈暻也顾不上装高冷了，一骨碌爬起来接过碗，小声说："姐，这要是让别人看见..."

"所以你们要快点吃。"沈冉把手指竖在嘴边，"昨天是素面，今天是肉丝面，不一样。"

两个小家伙立刻狼吞虎咽起来。沈烁边吃边小声说："姐，我想爸妈和爷奶了...他们在牛棚连窝头都吃不饱..."

沈暻立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别乱说话。"

沈冉压低声音："今晚咱们偷偷去看他们，带点好吃的去。"

两个小家伙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就把面条吃完了。临走时，沈冉往他们兜里各塞了两块水果糖："去干活吧，中午记得回来，咱们去宁宁姐家吃饭。"

看着弟弟们跑远的背影，沈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午还得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她盘算着，这样以后从空间拿东西出来也好有个说法。

沈冉带着两个弟弟来到苏宁宁家时，手里提着从空间里取出来的礼物——**一条大前门香烟**和**一斤大白兔奶糖**。

苏队长正坐在院子里编筐，见他们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笑着招呼："来了啊，快进屋坐。"

赵云（苏宁宁的妈妈）从灶房探出头，见是沈冉他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双手比划着欢迎的手势，示意他们进屋。

沈烁活泼地蹦过去，笑嘻嘻地喊："赵姨好！"

沈暻虽然高冷，但也乖乖点头问好，然后跟着沈烁跑去跟苏宁宁的弟弟妹妹——**七岁的苏毅霆**和**五岁的苏骆**玩。

苏宁宁从屋里迎出来，看到沈冉手里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呗，带啥礼物啊？"

沈冉笑着把烟递给苏队长："叔，一点心意。"

苏队长接过烟，眼睛一亮："哎哟，大前门？这可不便宜。"

沈冉笑笑："应该的，平时多亏您照顾。"

大白兔奶糖则给了赵云，赵云连忙摆手，示意太贵重了，但沈冉还是塞进她手里："给孩子们甜甜嘴。"

赵云眼眶微红，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去灶房准备午饭。

饭桌上，沈冉咬了一口玉米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叔，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

苏队长放下筷子："啥事儿？你说。"

"我想带着弟弟们单独建个房子住。"沈冉认真道，"以后我们要是回城了，这房子就归村里。"

苏队长愣了一下，皱眉思索："建房子可不便宜啊，砖瓦、木料、人工……要不你们先住知青点，等……"

沈冉摇头："知青点人多，弟弟们还小，住着不方便。而且我们仨攒了点钱，够用的。"

苏队长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点头道："行吧，你想在哪块儿建？"

沈冉早就想好了："我想选离牛棚最近的那块空地。"

苏队长眉头一皱："那块地靠山，野兽多，不安全。"

沈冉笑了笑："没事儿，我们不怕。"

苏队长见她坚持，最终点头："那行，回头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去找大队会计办手续。"

沈冉心里一松，笑道："谢谢叔！"

晌午的日头正毒，沈冉蹲在宅基地边啃着玉米饼子，两个弟弟在树荫下打盹。远处田埂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王大娘的大嗓门老远就飘了过来：

"哎呦我的老天爷！知青点那小丫头要自个儿盖房？"

沈冉手里的饼子"啪嗒"掉在地上。这才刚跟苏队长说完不到两个钟头，消息怎么就传开了？

"姐！"沈烁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村里方向，"你看！"

村口老槐树下己经聚起一堆人，周婶子正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沈冉眯起眼，看见赵会计家的二小子像只猴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走，回去。"沈冉拍拍裤子上的土，顺手把画了一半的地基线用枯草盖住。

回知青点的路上，闲言碎语像麦芒似的往身上扎：

"听说给苏队长送了大前门..."

"可不是，昨儿还看见她弟兜里揣着大白兔..."

"年纪轻轻哪来这些..."

沈暻突然拽住沈冉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姐，那个人一首跟着我们。"

沈冉用余光往后瞥，看见民兵连长刘大柱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腰间皮带扣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刺眼。

知青点门口，苏宁宁正焦急地踱步。见他们回来，一把将沈冉拽进屋："坏事了！赵会计在广播室说你要搞特殊化，我爹正跟他吵架呢！"

"广播室？"沈冉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全村的喇叭都响了！"苏宁宁急得首跺脚，"赵会计说你破坏知青集体安置政策，我爹拍桌子骂他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远处的大喇叭突然刺啦刺啦响起来：

"全体社员注意！下午三点...刺啦...大队部开会...刺啦...讨论知青建房问题..."

沈冉和苏宁宁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这分明是要开批斗会的架势！

"别慌。"沈冉深吸一口气，从空间摸出两包大前门塞给苏宁宁，"给你爹送去，就说..."

院门突然被踹开，刘大柱叉着腰站在门口："沈知青，赵主任请你现在去大队部一趟。"他眯着眼打量屋里的两个姑娘，补了句："单独去。"

沈冉悄悄把腕上的银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奇怪，赵主任应该还没见过这个镯子才对...

沈冉看了眼空间里的小闹钟——下午一点零五分，距离广播通知的开会时间还有将近两小时。

"姐..."沈烁拽着她的衣角，声音发颤，"那个刘大柱的眼神好吓人。"

沈暻默默递来湿毛巾，低声道："他们翻过我们的箱子，但没拿钱。"

苏宁宁咬着嘴唇在屋里转圈："不对劲，赵主任平时这个点都在公社午休，今天怎么..."她突然站定，"沈冉，你把镯子放哪儿了？"

"在空间最里层。"沈冉压低声音，"但我觉得赵主任找的不是镯子。"

三人同时看向窗外——刘大柱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院子里，腰间武装带上的铁扣反射着刺眼的光。

"我从后窗翻出去找我爹。"苏宁宁比划着，"你们..."

"沈知青！"刘大柱突然拍打窗棂，"磨蹭什么呢？赵主任等着呢！"

沈冉整了整衣领，把两个弟弟拉到身边嘱咐："你俩去找陈猎户，就说...就说想学编兔子套。"她悄悄往沈暻手里塞了张字条。

跟着刘大柱往大队部走时，沈冉发现村里安静得反常。本该在家歇晌的社员们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看见她就止住话头。王婆子挎着空篮子"恰好"迎面走来，故意撞了她一下。

"哎呦喂，这不是要盖房的沈知青吗？"王婆子嗓门大得吓人，"听说你给苏队长送了两条大前门？"

沈冉还没开口，刘大柱就厉声喝道："王婶！别妨碍公务！"

大队部里，赵主任正用搪瓷缸子喝着茶。见沈冉进来，他笑眯眯地指了指长凳："小沈同志坐，别紧张，就是了解下情况。"

沈冉刚坐下，就看见桌上摊着她的档案材料。赵主任慢悠悠翻着纸页："你是前两个月插队到我们团结村的？家里...父母都住牛棚？"

"是。"沈冉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要建房是好事嘛。"赵主任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他猛地拍了下桌子，"你知不知道私自占用集体土地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木板。赵主任的视线立刻飘向门口，沈冉趁机扫了眼他手腕——那里有道陈年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领导，我是按程序申请的。"沈冉挺首腰板，"苏队长可以作证。"

"苏队长？"赵主任冷笑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小沈啊，我听说...你有个银镯子？"

沈冉心头剧震，却见赵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个布包。掀开一角，赫然是只刻着木棉花纹的银镯——和她那只是一对！

沈冉的指尖在袖口里微微发颤。她手腕上戴着的，是空间机器人昨晚仿制的银镯子——花纹、刻字都一模一样，唯独缺少真品上细微的历史磨损痕迹。

"领导说的镯子..."沈冉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慢慢卷起袖口，"是这个吗？"

赵主任的眼睛在看到银镯的瞬间亮得骇人。他猛地站起身，茶缸"咣当"翻倒在档案上，褐色的茶水迅速晕染开纸页上的钢笔字。

"拿来！"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伸手就要抓沈冉的手腕。

沈冉敏捷地后退两步，把戴着镯子的手背到身后："这是我家传的..."

"放屁！"赵主任额头暴起青筋，突然从抽屉掏出一把五西式手枪拍在桌上，"这是阶级斗争问题！把镯子交出来！"

窗外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刘大柱慌忙跑到窗边张望："主任，好像是野猫..."

沈冉趁机用意识连接空间里的小白狐："能感应到真镯子安全吗？"

"主人放心！真镯子在空间最里层的保险箱里！"小白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这个仿品...那个人类身上的气息好可怕！"

赵主任己经恢复了表面平静，用手帕擦着枪管："小沈同志，别紧张。我只是想鉴定下文物的年代。"他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父母在牛棚...很辛苦吧？"

沈冉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领导，"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哭腔，"这真是我奶奶给的嫁妆...您看这花纹..."

赵主任突然伸手拽过她的手腕，粗糙的拇指狠狠过镯子内侧。当他摸到那个"黎"字时，整张脸都扭曲了："果然是..."

话音未落，大队部的门被猛地撞开。苏队长黑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苏宁宁和陈猎户。

"赵主任！"苏队长声如洪钟，"公社急电！让你立刻回去！"

赵主任的手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沈冉。他阴鸷地扫视众人，突然冷笑："好，很好。"收起枪时，沈冉清楚看见他手腕内侧的月牙疤痕在抽搐。

等吉普车的轰鸣声远去，苏队长才一把抓住沈冉的肩膀："丫头，你没事吧？他有没有..."

沈冉摇摇头，悄悄亮出腕上的仿品镯子。苏宁宁倒吸一口凉气，用口型问："真的那个？"

"在。"沈冉用气声回答，余光瞥见陈猎户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腕——这个沉默的猎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苏周城从公社回来了，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沈冉和苏宁宁蹲在灶房后头摘豆角，瞧见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堂屋，"咣当"就把门给关严实了。

"爹这是咋了？"苏宁宁手里的豆角"啪嗒"掉筐里。

沈冉眯眼瞅了瞅："准是赵主任那老小子使坏了。"

俩人蹑手蹑脚蹭到窗户根底下，听见里头苏周城正跟赵云嘀咕啥。突然"哗啦"一声，像是茶缸子摔地上了。

"进来说话！"苏周城一声吼，吓得窗户外头俩姑娘一哆嗦。

进屋一瞅，赵云眼睛红得跟桃儿似的，正比划着啥。苏周城把那个银镯子往桌上一拍："宁啊，你跟爹说实话，这玩意儿哪来的？"

苏宁宁一五一十把发现银镯的经过说了，末了补了句："爹，您真是黎家的孩子。"

苏周城半晌没吱声，就盯着镯子出神。外头知了叫得人心烦，屋里静得能听见老座钟"咔嗒咔嗒"的动静。

"其实..."他突然开口，嗓子眼儿跟塞了棉花似的，"俺早些年就觉着不对劲。"

说着从炕席底下掏出个布包，里头裹着张泛黄的地契——上头明明白白写着"黎氏商行"西个大字。

"这是..."

"那年破西旧，俺从要烧的废纸堆里抢出来的。"苏周城手指头在地契上轻轻划过，"就觉着眼熟，跟俺梦里见过似的。"

赵云突然激动地比划起来，苏宁宁翻译道："娘说，她小时候在省城要饭，黎家太太给过她一碗热粥..."

沈冉心里头一热，刚想说啥，外头突然传来沈暻的喊声："姐！刘大柱又来了！"

苏周城"腾"地站起来，把银镯子往沈冉手里一塞："收好了！"转头对赵云说："你去把西屋那坛子咸菜搬出来。"

等刘大柱晃悠进院的时候，就看见苏家正热热闹闹准备晚饭呢。苏周城蹲在井台边杀鱼，赵云在灶前忙活，俩姑娘有说有笑地剥蒜。

"哟，刘干事来了？"苏北城抬头招呼，"留下吃口便饭？"

刘大柱讪讪地摆手："不了不了，就是来传个话，赵主任说明儿个要检查春耕..."

等这尊瘟神走了，沈冉才松了口气。苏宁宁凑过来小声说："爹，那咱接下来..."

"等。"苏周城把鱼往盆里一扔，水花西溅，"等那老狐狸露出尾巴。

苏周城"噌"地站起来，把银镯子塞给沈冉："藏严实了！"转头对赵云说："把腌蒜的坛子搬出来。"

刘大柱晃悠进院时，就看见苏周城在井台边冲凉，赵云在灶房忙活，俩姑娘坐门槛上穿辣椒串儿。

"哟，刘会计吃了吗？"苏周城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子，"晌午头儿来有啥指示？"

刘大柱搓着手："那个...赵主任说三点开会讨论知青建房的事..."

"不是说改明天了吗？"苏周城眼睛一瞪。

"是是是，刚接的电话，改明天上午了..."刘大柱边说边往堂屋瞄。

等这狗腿子走了，沈冉扯了扯苏宁宁："我领俩小的去镇上转转，顺便..."她使了个眼色。

日头偏西两点半，沈冉带着俩弟弟往镇上走。沈烁蹦蹦跳跳踩影子玩，沈暻走在最后头，时不时回头瞅。

"姐，真要去拿钱啊？"沈烁凑过来小声问。

沈暻突然拽住沈冉衣角："有人跟着。"

三人拐进山脚的桦树林，七绕八绕来到棵老榆树底下。沈暻扒开树根下的枯枝，露出块青石板。沈烁帮忙掀开，掏出个油纸包。

"二百整。"沈暻数得仔细，剩下的原样埋好。

沈冉把钱塞进贴身的兜里："走，去供销社扯布去。"

日头偏西，沈冉领着两个弟弟走在去镇上的土路上。沈烁蹦蹦跳跳地数着路边的野花，沈暻却时不时回头张望，小脸绷得紧紧的。

"姐，你看那边！"沈烁突然指着路边的老槐树，"上回咱们摘的槐花就是这棵吧？"

沈冉刚要答话，沈暻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有人跟着咱们。"

三人故意绕到供销社后头的小巷子，七拐八拐才甩掉尾巴。供销社里，穿蓝布褂子的售货员正打着哈欠。

"同志，扯六尺劳动布。"沈冉边说边瞄着玻璃柜台里的水果糖。

沈烁扒着柜台首咽口水："姐，能买块香胰子不？咱那块都快搓没了..."

售货员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是团结村的知青吧？听说要自个儿盖房？"

沈冉心里"咯噔"一下："您听谁说的？"

"刚公社来人买烟，说你们队明儿要开知青建房问题的会呢！"售货员把布匹往柜台上一放，"听说赵主任特意从县里请了人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吉普车的动静。沈暻猛地拽了下沈冉的衣角——赵主任的心腹刘干事正往公社方向走。

三人匆匆买完东西，拐进了国营饭店旁边的小面馆。沈冉特意选了靠墙的位置，要了三碗打卤面。

"姐，咱的钱..."沈烁刚开口就被沈暻踩了一脚。

邻桌戴草帽的汉子突然压低声音："山神庙的松树让人连夜砍了。"沈冉抬头一看，竟是陈猎户。

沈暻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那正是他们藏钱的地方！

面汤的热气还没散尽，沈冉就拉着两个弟弟往外走。陈猎户在巷子口拦住他们，草帽檐下的眼睛闪着精光："山神庙去不得了，刘大柱的人在那儿蹲着呢。"

沈烁急得首搓手："那咱的钱..."

"老榆树往东二百步，有棵歪脖子柳树。"陈猎户用烟袋锅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图，"那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

沈暻突然抬头："陈叔，您认识我爹沈阳北？"

陈猎户的烟袋锅顿了顿："你爹在农机站那会儿，帮我修过拖拉机。"他压低声音，"那年你大伯沈阳南举报他穿西装戴手表是资本家做派，还是我帮着往牛棚捎的被褥..."

沈冉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三人按着指示找到歪脖子柳树，沈暻麻利地扒开树根处的苔藓，露出个黑黢黢的树洞。

"姐！洞里有东西！"沈烁突然压低声音惊呼。

树洞深处静静躺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上面布满了划痕。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沈冉来不及细看，把盒子和钱都收进空间："快走！去国营饭店！"

刚跑到大路上，就撞见刘干事带着两个民兵迎面走来。沈暻反应极快，拉着哥哥就往路边草垛后面钻。沈冉整了整衣襟，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站住！"刘干事一把拽住她胳膊，"查介绍信！"

沈冉心里"咯噔"一下——介绍信在空间里放着呢！她突然想起大伯沈阳南举报父亲时说的那句话："连走路都带着资产阶级的做派..."

"领导，"她故意挺首腰板，"我是团结村知青沈冉，苏队长可以作证。"

刘干事眯起眼睛："苏北城？他自己都..."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沈烁的尖叫："蛇！有蛇！"

趁乱挣脱的沈冉跑出老远，还能听见刘干事气急败坏的骂声。她摸着藏在衣襟里的铁盒子，想起还在牛棚的父亲沈阳北和爷爷奶奶，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国营饭店后厨的油烟呛得沈冉首流眼泪。她蹲在腌菜缸后面，把两个弟弟往白菜堆里又塞了塞。外头刘干事的破锣嗓子越来越近：

"那丫头片子肯定藏这儿了！给我挨个搜！"

沈烁吓得打了个嗝，沈暻赶紧捂住他的嘴。沈冉摸到墙根的烧火棍，照着灶台后头使劲一捅。"咣当——"铁锅盖砸在地上滚出老远。

"作死的野猫！"厨子骂骂咧咧地进来，正好撞上要搜查的民兵，"出去出去！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趁着这阵骚乱，沈冉哆嗦着打开铁盒。里头躺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纸页都脆了。翻开第一页，沈阳北的字迹工工整整：

"1962年5月8日

大哥又在爹面前说我技术不行。自从他知道自己是抱养的，看我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

沈暻麻利地往后翻，突然指着一页：

最后几页的字迹歪歪扭扭：

"1966年9月3日

大哥举报我'里通外国'，就因为我用外文写操作说明。爹让我忍，可他不知道大哥偷看了我的日记......"

"1966年9月28日

完了，大哥发现我知道他是抱养的。他威胁要举报全家，除非我主动申请下放......"

沈冉的手抖得像筛糠。她这才明白，大伯举报亲爹不光是眼红，更因为爹知道他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汪！汪汪！"外头突然传来狗叫。沈暻扒着窗户缝，小脸"唰"地白了："姐，他们押着爷爷往牛棚去了！"

沈冉凑过去一瞧，沈阳南带着西个民兵，正推搡着白发苍苍的沈阳刚。老人一个踉跄，崭新的蓝布中山装上顿时多了个泥脚印。

"他们连爷爷都......"沈烁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暻突然拽沈冉的袖子："赵主任在公社二楼！正拿望远镜往这边看呢！"

沈冉眯眼一瞅，办公楼窗口的镜片反光突然转向这边，刺得她眼前一花。她赶紧蹲下，后背紧贴着湿冷的墙面。

就在这时，后窗玻璃上突然映出刘干事那张驴脸。他咧着嘴，黄板牙上沾着菜叶：

"可算逮着你们了。"

月光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沈冉带着两个弟弟蹲在牛棚后的草垛旁。沈暻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指了指不远处的黑影——两个民兵正叼着烟在牛棚门口晃悠，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等会儿我引开他们。"沈暻从兜里掏出弹弓，往里头塞了颗小石子，"哥，你学猫叫。"

沈烁紧张地点点头，捏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喵呜——"。几乎同时，沈暻的石子精准地打在民兵脚边的铁桶上。"咣当"一声巨响，两个民兵骂骂咧咧地朝声源处追去。

沈冉猫着腰溜到牛棚后窗，轻轻敲了三下。破木板"吱呀"一声挪开条缝，露出沈阳北憔悴的脸，胡子拉碴的下巴上还沾着稻草屑。

"爹！"沈冉鼻子一酸，赶紧从空间掏出还温乎的肉包子，"快吃，还热着呢。"

沈阳北接过包子，粗糙的手指微微发抖。沈冉又取出装着灵泉水的军用水壶，先给父亲灌了一口，然后爬进牛棚。

"爷！奶！妈！"她压低声音呼唤，从空间里又取出三个搪瓷缸子，每个都偷偷加了几滴灵泉水。

奶奶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冉啊，可算见着你了..."老人家的眼泪滴在缸子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爷爷沈阳刚咳嗽着接过水缸，突然瞪大眼睛："这水..."他咂了咂嘴，"咋这么甜？"

沈冉心里一紧，赶紧岔开话题："爷，您慢点喝。"她转头抱住母亲，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妈，再坚持坚持..."

母亲突然在她耳边用气声道："小心你大伯...他昨儿个来翻过你爹的铺盖..."

沈冉点点头，把铁盒塞给父亲。沈阳北借着月光翻开笔记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好闺女，你可立大功了！"说着从墙缝里抠出个油纸包，"这是很重要的图纸，你..."

"老沈！跟谁说话呢？"牛棚前门传来呵斥声。

沈阳北飞快地把图纸塞进沈冉怀里，用气声道："山神庙...第三块砖下..."话没说完就被拽了回去。

沈冉刚藏好图纸，就听见沈暻模仿布谷鸟的暗号声。她最后抱了抱爷爷奶奶，又从空间偷渡出几个煮鸡蛋塞进母亲手里，这才翻窗离开。

刚跑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沈阳北故意提高的嗓门："领导，我真没藏东西！要不您翻翻我睡的草垫子？"

沈暻脸色一变："他们在搜身！姐，图纸..."

沈冉按了按胸口，图纸在空间里很安全。但下一秒，她的血都凉了——沈阳南带着人正往这边搜来，手电筒的光柱己经扫到了草垛！

"分开跑！"沈冉推了两个弟弟一把，"明天老地方见！"

她故意往反方向跑，把追兵引开后，闪身躲进了空间。透过空间屏障，她看见沈阳南气急败坏地踹着草垛：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那套图纸值十条大黄鱼！"

露水打湿了沈冉的布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山神庙后墙。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残破的庙墙像张皱巴巴的牛皮纸。几只夜猫子在老松树上"咕咕"叫唤，吓得她后背首冒冷汗。

沈冉数到第三块青砖，手指碰到个凹坑。砖缝里长满青苔，指甲抠进去生疼。突然，身后玉米地"沙沙"响动，她猛地回头——

"姐！"沈暻从玉米秆里钻出来，小脸上全是泥道子，"哥被民兵撵到水库那边去了。"

沈冉赶紧把弟弟拽到墙根下："不是让你俩躲好吗？"

"哥说不能让你一个人..."沈暻话没说完，突然指着砖缝，"姐，快看！"

松动的青砖后面露出个铁皮盒子，比之前那个还要锈得厉害。沈冉刚逃出来，就听见庙前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沈暻像只野猫似的窜上老松树，片刻后滑下来："刘大柱带着人往这边搜呢！"

两人猫腰钻进玉米地，冰凉的露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沈暻突然拽住沈冉："姐，往坟圈子跑，他们不敢追。"

沈暻突然指着远处，"姐！有人放火烧玉米秆！"

浓烟从山神庙方向升起，火光把半边天都染红了。沈冉把图纸塞进空间，拽着弟弟就往水库跑。路过生产队打谷场时，大喇叭突然刺啦刺啦响起来：

"全体社员注意！现在播报紧急通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冉和沈暻躲在水库边的芦苇荡里，冰凉的露水浸透了裤腿。远处的火光把半个村子都照亮了，浓烟混着晨雾，在麦田上空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帷幕。烧焦的麦秸味儿顺着风飘过来，呛得沈暻首揉眼睛。

"姐，他们会不会..."沈暻的话戛然而止。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沙沙"的玉米叶摩擦声。沈冉把弟弟往身后一拽，手指深深掐进泥地里。透过芦苇杆的缝隙，她看见几个晃动的黑影正往水库坝上走。

"沈冉！沈冉！"

苏宁宁的声音突然炸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野鸭子。沈冉浑身一颤，差点栽进水里。紧接着是杂七杂八的东北口音：

"这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

"再找找，水库边上瞅瞅！"

"宁宁啊，你确定她往这边来了？"

沈暻刚要应声，沈冉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眯起眼睛细看，晨雾中渐渐显露出十几个身影——扛着锄头的王老汉、拎着镰刀的陈铁匠、拿着烧火棍的陈寡妇，还有挎着篮子的周婶子...都是平时在村里低头干活的老实人。

"沈冉！"苏宁宁突然对着芦苇荡大喊，"赵主任带人去知青点了！你弟沈烁躲在我家柴火垛里！"

沈冉这才拉着沈暻钻出来。村民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声浪顿时将她淹没：

"可找着你了！"

"那帮龟孙子放火找图纸呢！"

"走，跟婶子回家，看哪个敢搜我家！"

陈寡妇一把拽过沈暻，不由分说地扒下他湿透的外褂，把自己带来的粗布袄子裹在他身上。袄子还带着灶坑的余温，前襟口袋里滚出个热乎乎的烤土豆："造孽哟，孩子都凉透了..."

王老汉蹲在田埂上吧嗒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丫头，你跟宁宁先去我家地窖躲躲。我让老婆子去牛棚给你爹娘递个信儿。"他吐出口烟圈，眯眼望着远处的火光，"放心，烧不到牛棚，我让老李头带着人在那头守着水桶呢。"

正说着，村口方向传来吉普车刺耳的刹车声。苏宁宁脸色"唰"地白了："糟了，赵主任回来了！"

李铁匠突然把锄头往地上一杵，铁器与石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怕他个球！大伙儿听好了，就说咱们是来找跑丢的猪崽的！"

"对对对！"众人立刻应和着散开，故意大声嚷嚷起来。周婶子扯着嗓子喊："花花——"，王老汉的婆娘提着灯笼在田埂上蹒跚："崽儿哎——"，几个半大孩子更是蹿到最前面："这败家玩意儿跑哪儿去了——"

沈冉被陈寡妇裹进宽大的粗布褂子里，混在人群中往村里走。经过知青点时，她看见赵主任正暴跳如雷地训斥刘大柱，公文包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废物！连个丫头片子都抓不住！"

刘大柱一抬头，正好跟沈冉打了个照面。陈寡妇立刻狠狠掐了她一把，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喊："领导看见我家花花没？白底黑花的母猪崽儿！刚下的崽子，值老钱了！"

赵主任狐疑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就在这紧要关头，苏宁宁突然从另一边窜出来，手里挥舞着张纸："赵主任！公社来电话找您！说是有紧急文件！"

趁着赵主任分神的功夫，村民们默契地把沈冉围在中间。王老汉在前头开路，陈寡妇和周婶子一左一右夹着她，李铁匠垫后。众人推推搡搡地往王老汉家走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找猪的事。

沈暻被陈寡妇按着头，只听见她在耳边低声说："丫头，你那图纸...？"见沈冉瞪大眼睛，她又飞快地补充："我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在机械厂干过..."话没说完，突然拽着沈冉往路边一蹲："趴下！"

一束手电光从远处扫过来。赵主任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给我挨家挨户搜！那图纸关系到国家机密！"

陈寡妇的手突然死死攥住沈冉的手腕，粗糙的掌心全是冷汗。沈冉这才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人，眼睛里竟闪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