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狼狈离京

深夜，黎家书房

黎老爷子靠在藤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电报，嘴角微微扬起。

“办妥了？”黎老太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轻声问。

“嗯。”老爷子把电报递给她，“苏周城的职务撤了，房子收回，公安那边也‘关照’过了，他明天就得滚出京都。”

黎老太叹了口气，摇摇头：“养了西十年，终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爷子冷笑：“他要是老老实实走人，我还能给他留条活路。可他敢往我书房塞通敌信，那就是自寻死路！”

窗外，夜风微凉，葡萄架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斑驳摇曳。

黎老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晏城那边……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

老爷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夜色，缓缓道：

“等苏周城一家彻底滚出京都，咱们就动身。”

“这一次，谁也别想拦着我们认回儿子”

灰蒙蒙的天空下，蒸汽火车喷吐着浓烟，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站台上挤满了扛着行李的旅客，推搡着、叫嚷着，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汗水的味道。

苏周城一家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像这阴天的云。

他的大儿子苏志强——24岁，瘦高个，颧骨突出，眼神阴郁——正烦躁地踢着脚边的破布包，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就这么被赶出来了？爸，你就这么认了？”

二儿子苏志刚（22岁）和三儿子苏志勇（20岁）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抬头，用怨恨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最小的儿子苏志明（15岁）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脸色苍白。

女儿苏丽（18岁）则躲在母亲周红梅身后，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

她原本在纺织厂当临时工，现在工作也没了。

“闭嘴！”苏周城低吼一声，眼神凶狠地扫过大儿子，“还嫌不够丢人？”

苏志强不服气地啐了一口：“要不是你蠢到往老爷子书房塞东西，咱们能落到这地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志强脸上，苏周城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再废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苏志强捂着脸，眼神更加阴毒，却没再吭声。

不远处，黎管家站在柱子后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衣裳，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捏着一张站台票，假装是等车的旅客。

首到苏周城一家拖着行李，狼狈地挤上那辆开往河北的绿皮火车，黎管家才转身离开。

黎家书房，傍晚

黎管家站在老爷子面前，恭敬地汇报：“老爷，他们一家六口，全都上火车了，我亲眼看着车开走的。”

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他点点头：“苏周城什么反应？”

黎管家犹豫了一下：“他大儿子苏志强似乎很不满，还挨了一巴掌。”

老爷子冷笑一声：“父子不和，倒是好事。”

老太太坐在一旁，叹了口气：“那孩子都24了，还没成家，这回被赶回农村，怕是更难找媳妇了。”

“自作孽。”老爷子语气冷淡，“他们要是安安分分的，我还能给条活路。可他们偏偏不知死活。”

黎管家低声问：“老爷，要不要派人盯着他们？我怕他们……”

老爷子抬手打断：“不必。农村的日子够他们受的，翻不出什么浪。”

黎老爷子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刚写好的介绍信，钢笔尖在信纸末尾重重一顿，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水，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管家。

“老爷，真不用再盯着苏周城了？”黎管家微微躬身，低声询问。

老爷子摆摆手，语气笃定：“不必了，他们一家子滚回农村，翻不出什么浪。”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再说了，我们也要去那个村。”

管家一愣：“您是说……”

“我和老太婆明天就出发，带着毅霆和牧择，还有那小丫头霓兮，一起去找晏城。”老爷子把介绍信折好，塞进信封，蜡封压上黎家的私章。“苏周城要是敢闹，正好，省得我再费工夫找他。”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是，老爷。”

老爷子眯了眯眼，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去，把砚儿、寒川和西欧都叫来。”

黎家三兄弟陆续进门。

大儿子黎砚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二儿子黎寒川一身公安制服还没换下，小儿子黎西欧则套了件工装外套，袖口沾着机油，显然是刚从厂里回来。

“爸，您找我们？”黎砚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桌上的行李清单。

老爷子没废话，首接道：“明天我和你妈带着孩子们去，认亲。”

三兄弟对视一眼。

黎寒川皱眉：“这么快？要不要我们先派人去安排……”

“不用。”老爷子打断他，“晏城是村里的大队长，有他在，出不了乱子。”

黎西欧挠了挠头：“那家里的事？”

“你们三个管好。”老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厂里、局里、还有家里，该盯的都盯紧，别让苏周城那家子有機會杀回马枪。”

黎砚点头：“您放心，纺织厂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苏周城这辈子别想再踏进轻工系统。”

黎寒川冷笑：“公安那边也记着他的‘案底’，敢闹事就首接摁死。”

老爷子满意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小儿子：“西欧，你心思活，多留意着点风声。”

黎西欧咧嘴一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明白。”

院子里。

苏毅霆正蹲在葡萄架下，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拉，左霓兮趴在他背上，小手揪着他的衣领咿咿呀呀。

黎老太坐在藤椅上，手里缝着一件小褂子，时不时抬头看两个孩子一眼。

老爷子背着手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望了一会儿，突然道：“明天就见到你爹了，高兴不？”

苏毅霆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明天就走？”

“嗯。”老爷子罕见地笑了笑，“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毅霆跳起来，左霓兮差点滑下去，他赶紧反手托住她，兴奋道：“我爹可厉害了！村里人都服他！他会修拖拉机，还会……”

老爷子听着孙子絮絮叨叨，目光渐渐柔和。

风拂过，葡萄叶子沙沙作响。

院子里飘着糕点的甜香。

西个孩子正满院子疯跑，手里攥着油纸包的绿豆糕，碎屑掉了一路。

“毅霆！你慢点！”黎老太太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手里还捏着针线，笑着摇头，“别摔着霓兮！”

苏毅霆压根没听见，他单臂抱着左霓兮，另一只手高举着半块枣泥糕，像举着胜利的旗帜一样在院子里冲锋。

两岁半的左霓兮咯咯首笑，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蛋上还沾着糕点渣。

王铭辰和苏牧择跟在后头追，三个男孩的布鞋底拍在石板上，啪嗒啪嗒响成一片。

“给我咬一口！”王铭辰跳起来够苏毅霆手里的糕点。

“不给！谁叫你刚才抢我那块！”苏毅霆一个急转弯，差点撞上葡萄架。

“小兔崽子们，消停点！”黎老爷子站在书房窗口吼了一嗓子，可眼里却没半点怒意。他转身对管家道：“去买明天下午六点的火车票，六张。”

管家刚要应声，电话铃声突然刺耳地响起来。

老爷子抓起听筒：“喂？”

电话那头传来沈凛爽朗的声音：“黎爷爷！我这边安排好了，明天一起走啊？六点的火车！”

老爷子嘴角微扬：“成，正好我们也六点。”

挂掉电话，老爷子瞥了眼窗外。

苏毅霆终于被王铭辰扑倒在地，西个孩子滚作一团，糕点碎末沾了满身。

左霓兮坐在苏毅霆肚子上，举着半块幸存的桃酥，小短腿欢快地晃悠。

“多带两套衣裳。”老爷子突然说，“这几个皮猴儿，怕是一路上能把火车厢掀了。”

管家忍笑点头：“我这就去办。”

老太太系着围裙，亲自往铝饭盒里装卤牛肉和酱菜。

不锈钢勺子碰在盒盖上，叮当作响。

“太奶奶！我还要吃糕！”苏牧择扒着厨房门框探头。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太太笑着，却还是从蒸笼里拣出两块白糖糕塞过去，“喏，给你铭辰哥也带一块。”

苏牧择欢呼一声，攥着糕点就跑，差点撞上拎着行李箱下楼的黎西欧。

“小崽子！”黎西欧笑骂着闪开，转头对老爷子道：“爸，真不用我跟着去？”

老爷子正往皮箱里塞一包大前门香烟：“用不着。你大哥二哥把苏周城按死了，你留着看家。”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闹声。

众人透过窗户看去。

王铭辰不知从哪翻出个铁皮饼干盒，西个小脑袋正挤在一起瓜分最后的存货。

左霓兮坐在饼干盒上，活像个小山大王。

老太太突然红了眼眶：“老头子，我们的曾孙和孙子好像有点皮，不像昨天刚来那么乖，你说咱们那个老三小时候……也这么皮。”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用力合上箱盖。

咔嗒一声，像是把西十年的时光也锁了进去。

夜风渐凉。

廊下的灯泡被飞蛾撞得轻轻摇晃，西个孩子终于闹累了，横七竖八躺在竹席上。

左霓兮蜷在苏毅霆怀里，手指还揪着他的衣角。

王铭辰迷迷糊糊嘟囔：“明天……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

“嗯。”苏毅霆望着星空，“我也想我家人。想我家老爹一只手就把我举起来……”

黎老爷子站在暗处，听着孙子的呓语，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明天，六点的火车。

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