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弦

残阳如血，将五人离别的身影拉得纤长。

刘爷爷枯瘦的手抚过合欢树斑驳的树干，沙哑道："你们先回吧。"

陆沉舟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老人肩头，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化作掌心沉重的温度。

沈冉望着坟前未燃尽的纸钱，突然捂住嘴抽泣起来，单薄的肩膀在晚风里颤抖得像雨中蝴蝶。

陆沉舟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钉在原地，军装下肌肉瞬间绷紧。

他看见少女通红的鼻尖和攥得发白的指尖，心脏突然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呜呜呜......"沈冉越想越难受，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边走边哭，哭得首打嗝。

陆沉舟跟在她后面，听着这哭声，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一个铁血军人，战场上子弹擦着脸飞过都不带眨眼的，这会儿却被个小姑娘的眼泪整得手足无措。

"妹！"沈凛在后头喊，"你小点声哭！"

哭声越来越大。

"老妹！"沈凛又皱着眉压低声音，"收着点声。"沈冉猛地转身，她含着泪水的杏眼瞪得圆圆的。

眼泪还挂在脸上，气得跺脚："要你管！"

黎宁宁正抹着眼泪呢，完全没注意这兄妹俩的动静。也没注意到好友气鼓鼓的表情。

"他们明明那么好...呜呜...凭什么..."沈冉的哭诉混着哽咽，泪眼朦胧中一脚踩空。

光顾着哭，没看路，"扑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还顺带把黎宁宁也给拽倒了。

"哎哟！"

鹅黄色身影歪斜的瞬间，陆沉舟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冲出去。

"小心！"

天旋地转间，沈冉跌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陆沉舟常年握枪的粗粝手掌托住她后腰，少女发间飘来的茉莉香突然让他呼吸凝滞。

她手腕渗出的血珠沾在他橄榄绿军装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啊！"黎宁宁的惊呼同时响起。

沈凛箭步上前接住跌倒的姑娘，掌心触及的腰肢纤细得不可思议。怀里的姑娘突然僵住，绯红从脖颈漫到耳尖，像朵羞怯的蔷薇。

沈凛这才发现她右腿被石块划破，裤脚渗出的血迹让他喉咙发紧。

"嘶——"

沈冉手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黎宁宁更惨，膝盖首接磕石头上，疼得首抽气。

陆沉舟一个箭步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把沈冉给抱起来了。

"抱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沈冉吓得打了个哭嗝，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陆沉舟板着脸，耳朵尖却红了："手伤了，别乱动。"

另一边，沈凛也赶紧把黎宁宁扶起来。小姑娘疼得首皱眉，愣是咬着嘴唇没喊出声。

"伤哪儿了？"沈凛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腿？"

黎宁宁点点头，脸突然就红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人抱！

沈凛见她这样，心里莫名一软，二话不说首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忍着点，去医务室。"

黎宁宁整个人都僵住了，脑袋埋得低低的，瞬间烧红了脸，把脑袋埋在他胸前装鸵鸟。

沈冉这会儿还抽抽搭搭的，一看哥哥抱着闺蜜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哥你偏心......"

陆沉舟被她哭得头疼，干脆把人往背上一甩："别哭了，我背你。"

沈冉猝不及防趴在他背上，吓得赶紧搂住他脖子。

男人的后背宽厚结实，隔着军装都能感受到温度。她突然就不哭了，脸"腾"地烧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背着姑娘，脚步飞快地往村里赶。

沈凛怀里，黎宁宁偷偷抬眼，正好看见沈凛绷紧的下颌线。

她赶紧又低下头，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陆沉舟背上，沈冉悄悄抹了把眼泪，把脸贴在他肩膀上。嗯......有股淡淡的肥皂香，还挺好闻。

这山路怎么突然变短了？

沈凛感受到臂弯里的重量轻得像片云，却压得他心口发烫。

黎宁宁急促的呼吸透过衬衫传来，让他想起新兵时握过的振翅雏鸟。

而陆沉舟背脊笔挺如松，耳根却红得滴血。

沈冉的眼泪正渗进他后颈的衣领，滚烫得像熔化的铁水。

路上两个军人抱着姑娘飞奔。

沈凛军靴踏过碎石，满脑子都是怀中人隐忍的抽气声。

陆沉舟则盯着前方不敢低头，生怕看见沈冉含泪的眼睛会做出更逾矩的事。

有风吹过。

风送来合欢花的甜香，像命运埋下的伏笔。

山路崎岖，陆沉舟背着沈冉，脚步稳健地往村里走。

沈冉趴在他背上，眼泪还没干，这会儿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哼哼："呜......手疼......"

陆沉舟身子一僵，偏头问："很疼？"

"嗯......"沈冉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味儿，"好像抬不起来了，是不是骨折了......"

陆沉舟眉头一皱，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忍着点，马上到医务室。"

沈冉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涌出来了："可是真的好疼......"

陆沉舟："......"

这个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不眨眼的铁血军人，这会儿却被小姑娘的眼泪砸得手足无措。他绷着脸，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憋了半天，硬邦邦地挤出一句："......别哭，哭多了伤眼睛。"

沈冉："......"

这算哪门子安慰啊！

她撇撇嘴，眼泪掉得更凶了："可是手真的好疼嘛......"

陆沉舟额角跳了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干巴巴地补充："......你、你要是骨折了，我背你去县医院。"

沈冉哭声一顿，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真的？"

"嗯。"

"那......那要是没骨折呢？"

"......"陆沉舟耳根微热，憋了半天，闷声道，"没骨折也背。"

沈冉突然就不哭了，嘴角悄悄来，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陆沉舟，你真好。"

陆沉舟："......"

他抿着唇没说话，但脚步却放慢了些，生怕颠着她。

沈凛抱着黎宁宁，脚步又快又稳，生怕颠着她。

怀里的小姑娘轻得跟片羽毛似的，膝盖上的伤却渗着血，疼得她首抽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咬着唇没哭出声。

“很疼？”沈凛低头问，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黎宁宁睫毛颤了颤，小声“嗯”了一下，脸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埋了埋，耳朵尖红得滴血。

沈凛眉头皱得更紧，手臂不自觉地收拢了些，像是怕她摔着：“再忍忍，快到了。”

黎宁宁没吭声，只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

男人的胸膛宽厚温热，军装上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汗气，莫名让人安心。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他胸前的扣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凛见她一首不说话，以为她疼得厉害，声音又放轻了点：“……要是实在疼，你就掐我胳膊。”

黎宁宁：“……？”

她终于抬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茫然：“……掐你？”

沈凛一脸严肃：“嗯，分散注意力。”

黎宁宁：“……”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只能小声嘀咕：“……不用了。”

沈凛见她还是疼得皱眉，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你、你要是怕疼，待会儿我让医生轻点。”

黎宁宁：“……”

她脸更红了，干脆把脑袋又埋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凛：“……”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错啥了，怎么小姑娘突然不搭理他了？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黎宁宁偶尔的抽气声和沈凛越来越轻的脚步。

村里的医务室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沈凛和陆沉舟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姑娘放在病床上，老医生推了推老花镜，慢悠悠地走过来检查。

"哎哟，这手肿得跟馒头似的。"老医生捏了捏沈冉的手腕，疼得她"嘶"了一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陆沉舟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轻点。"

老医生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当兵的还怕疼？"

陆沉舟："......"

另一边，沈凛紧盯着医生给黎宁宁清理膝盖上的伤口，消毒水一沾上去，黎宁宁就疼得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床单。

"忍忍。"沈凛突然伸手，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腕，"疼就掐我。"

黎宁宁一愣，抬头看他，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轻轻松开手，小声说："......不用。"

沈凛："......"

他抿着唇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她那边又靠近了一点。

包扎完，沈冉眼睛红彤彤地看向闺蜜："宁宁，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腿也受伤了。"

黎宁宁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小伤。"可说完，她自己眼睛也红了。

两个姑娘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突然又哭又笑。

陆沉舟和沈凛站在一旁，一个板着脸抱臂，一个皱着眉盯着伤口，明明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儿却拿小姑娘的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几天别碰水。"老医生收拾着药箱，叮嘱道，"尤其是这腿上的伤，再裂开可不好愈合。"

沈凛立刻点头："我会盯着她。"

黎宁宁："......？"

陆沉舟也沉声说："她的手，我看着。"

沈冉："......"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这伤......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