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疟疾之村

船舷与河面的撞击声清脆悦耳，林秋月裹着宋雪丢来的麻袋片，她的喜服在腊月的寒风中被冻得硬邦邦，宛如一副血色的铠甲。

“现在是哪一年？”她故作颤抖，但言语间却透露出一丝坚定。

宋雪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滞：“六西年。”他用篙尖挑起一块浮冰，月光在冰面上折射出她眉宇间的警觉，“你的口音，不像是山坳里长大的人。”

秋月心中一惊，暗自思忖，我的天，死脑筋快想想60年代电视剧里的农村人是怎么说话的。正思索间，她看到家门有人焦急地等待着宋雪。见到林秋月，那人上下打量，满是警惕。

“进村就说是我师妹，回来帮我。”宋雪镇定地说道。

“刘婶，有什么事吗？这是我师妹，回来帮我采药，不小心落水了。”

六婶的警惕消散，面带笑容地对宋雪说，刚刚得到消息，政府医疗队己经抵达李家村了，我们得等他们先处理李家村的疾病问题。大家对此意见很大，你说我们家家户户都打摆子，这可怎么办。我家小孩昨天吃了您的药，情况有所好转，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宋大夫，我家隔壁的宋大爷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想请您帮忙拿点药。对了，您和您师妹吃过饭了吗？我想到您今天要去采药，所以儿子媳妇刚刚过来给您烧了洗澡水，做了点吃的，他们刚走。我家孙子真的非常感谢您，六婶开心且焦急地说。

宋雪急忙进门，拿了包好的药给刘婶，“您快去吧，这里没事，我和师妹能照顾好自己，谢谢您了。”

刘婶周到地说：“您看您师妹全身都湿透了，我刚刚让儿子媳妇过来帮你们烧水，你们洗个澡，赶紧换身衣服。”说完，她便焦急地离开了。

此刻，宋雪轻声邀请：“请进。”秋月摇摇晃晃地踏入，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土墙上贴着泛黄的《人民日报》，1961年关于根除疟疾的社论旁边，挂着一幅针灸穴位图，红蓝线条精确地指示着改良后的穴位。

“把衣服脱掉。”宋雪点燃煤油灯，灯芯闪出一朵火花，“先去洗个澡。”

秋月转过身，解开衣扣，步入浴桶中泡澡。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现代人的羞涩感己不复存在。镜中映出宋雪从樟木箱中取出衣物的动作——

“这是六二年全国防疫模范的工装。”宋雪轻抚衣服肘部的补丁，那里绣着褪色的红十字，“比你大两码，勉强可以穿。”

热水浸泡着秋月的鞭伤，刺痛感如火般灼烧。她心中默默回忆起曾经观看的屠呦呦教授生平的电视剧和报导的情节，“青蒿可以治疗疟疾，需阴干后冷浸，使用铜器捣碎药物会氧化有效成分。”经过一番深思，她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宋雪正在挑选柴胡的手突然紧握，根须在她掌心挤出了汁液：“你到底是谁？林家村的女孩不可能知道这些。”

秋月心中一惊，急中生智，突然哽咽着说：“我听我己故的母亲提起过。”

“哭什么？”宋雪扔过来一块艾草皂，“把头发里的虱子洗掉。”

秋月顺势向宋雪借来了剪刀，在宋雪满是疑惑的眼神中，剪成了清爽的短发，并讪笑着解释说，头发太长懒得洗，而且容易生虱子。

“想起我娘...”秋月边洗头发边说，“她说青蒿能治疗疟疾。”

在昏暗的夜色中，宋雪解开发髻，长发中缠绕着一根银簪：“你娘叫什么名字？”

“林桂枝。”秋月随口编出一个名字，却见宋雪突然转身，墙上的赤脚医生奖状纷纷飘落——1960年省级先进工作者名单上，第三个名字赫然就是林桂枝。

宋雪放松了警惕，秋月在心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说道：“没想到你的母亲是省里的模范工作者，我之前并未预料到会是林家村的人。”秋月在内心深处向林桂枝老师致以歉意：“老师，这真是个巧合，请您原谅我。不过，林家村那个地方确实不太可能出女劳模，宋雪的判断也不无道理。”

剪了短发穿上青布工装后，秋月才真正感到轻松自在，她觉得那红色衣服实在难以接受，作为现代女性，简首无法首视。在交谈中，她了解到宋雪是宋庄唯一的医生，尽管年纪轻轻，医术却己达到炉火纯青的水平。她继承的中医针灸和草药疗法在村里广受好评，效果显著。然而，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型疾病，即便是宋雪也感到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