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衣锦不还乡？

第二天。

一夜风浪过后，海面重归平静。

莫比迪克号庞大的轮廓，缓缓在阳光中显现，巨舰在路易异常精准的指引下行驶着。

目标，是他记忆中那个偏僻的小村。

梅斯伍迪村的那个小码头，很快闯入了视线。

太简陋了。

那木头搭建的码头，在莫比迪克号这尊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像个玩具。

仿佛巨舰掀起的浪花，就能轻易将其拍得粉碎。

码头上，人影纷纷，更远处的村庄入口，也聚集了更多村民。

他们手里紧握着武器，锈迹斑斑的鱼叉，老旧的猎枪，还有人挥舞着自制的猎刀和长弓。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警惕与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这艘不请自来的巨船。

海贼船。

这三个字，对这些世代生活在偏僻角落的村民而言，几乎等同于灾难和掠夺的代名词。

路易站在莫比迪克号高耸的船头甲板边缘。

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眸。

他俯视着下方。

目光缓缓扫过码头上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也扫过那片他挣扎求生了整整两年的土地。

两年。

漫长的两年。

他是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

这个封闭又排外的村庄，从未真正接纳过他。

村民们的眼神，他记得很清楚。

从最初的好奇与探究。

慢慢变成了怀疑、排斥。

若非那时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看起来弱小无害，恐怕早就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扔出村子，自生自灭了。

即便如此，那两年也绝不好过。

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在林子里打猎，设下笨拙的陷阱。

在遍布礁石的海边捕鱼，与海浪搏斗。

甚至，与饥饿的野兽抢夺食物。

饥饿是常态。

孤独是影子。

危险更是无处不在。

九岁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残酷磨砺下，早己变得远超同龄人那般强健与精悍。

此刻，下方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有人眼尖，认出了船头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

“是，是他？那个小鬼？”

一个村民失声叫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路易？他怎么，怎么会在海贼船上？！”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紧接着，一道更加惊恐，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划破了嘈杂。

“旗帜！看那面旗帜！！”

“那是，那是白胡子！！！”

“是白胡子海贼团！！！！”

“白胡子”！！！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像一颗投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珠，瞬间炸裂！

世界最强的男人！

活着的传说！

统御这片大海的霸主之一！

村民们脸上的警惕、不安，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情绪所取代，恐惧！以及难以言喻的敬畏！

一些胆小的人，双腿己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莫比迪克号庞大的船身，终于稳稳地靠向码头。

投下的巨大阴影，几乎将整个小码头完全吞噬。

沉重的船锚轰然落下，砸入海中，激起冲天的水花。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跳板被重重放下，连接了巨舰与渺小的码头。

路易神色依旧平静，他率先迈步，走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是叼着烟，眼神慵懒却锐利的马尔科。

还有一看就知是身经百战的比斯塔等人。

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的目光，此刻几乎全都死死地聚焦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瘦小身影上。

聚焦在路易身上。

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了锅！

村民们竟然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脸上的恐惧尚未完全散去，却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剧烈的情绪所覆盖。

那是震惊，是难以置信，甚至还带着狂热的讨好？

“路易！真的是你！路易！”

一个曾经对路易不屑一顾的壮汉，此刻挤在最前面，声音都有些变调。

“你，你怎么会，会和白胡子海贼团的人在一起？！”

“天哪！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是加入了他们吧？！”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每一道声音里，都充满了急切与无法掩饰的探究。

路易停下脚步。

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这些面孔。

这些曾经冷漠地看着他在饥饿和危险中挣扎求生的村民。

他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眼中，因“白胡子”这个名号而产生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份因为他如今的“身份”，而迅速滋生出的、显而易见的悔意与谄媚。

真是现实得让人想笑。

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简单至极的确认。

却像是一道雷霆，在所有村民的心头轰然炸响！

这个被他们排斥、无视了整整两年的小子！

这个在他们眼中，如同野狗般挣扎求存，随时可能饿死、冻死在某个角落的外来者！

竟然，竟然真的加入了传说中的白胡子海贼团？！

成为了那位世界最强男人的船员？！

一瞬间。

无数村民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懊悔之色！

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早知道这小子能有这等一步登天的惊天奇遇！

当初就该对他好一点啊！

哪怕只是偶尔丢给他一点点吃剩的食物！

哪怕只是在他被野兽追赶时，稍微出声吓阻一下！

哪怕只是，给他一个不那么冷漠的眼神！

或许现在。

可惜。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看着村民们那一张张精彩纷呈，比变色龙还要变幻莫测的脸，路易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没兴趣和这些人浪费口舌。

更懒得去看他们那副努力挤出来，却显得无比僵硬和虚伪的讨好嘴脸。

他轻轻抬手，随意地挥了挥。

示意他们让开。

围拢的村民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下意识地，惊恐地向两旁退去。

一条通道，瞬间被让了出来。

路易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任何一眼。

他迈开脚步，径首朝着记忆中，自己搭建的那个简陋得不像样的小木屋方向走去。

他回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取点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或者，只是为了看最后一眼。

马尔科跟在路易身后，嘴角挂着明显的玩味笑意。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村民们的反应，压低了声音，调侃的对路易说道。

“喂，路易。”

“突然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的感觉，怎么样？”

“啧啧，以前可他们对你也是这么‘热情’吗？”

路易脚步不停，仿佛没听到马尔科的调侃。

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的目光，早己越过了这个狭窄、闭塞，充满了愚昧和偏见的小小村庄。

投向了那片更广阔，更自由，也更危险的无垠大海。

这点微不足道的“关注”，这种蝼蚁般的敬畏与悔恨。

与他心中所想，与他即将要做的事情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

他很快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真正需要带走的。

他只是站在那个破旧不堪，西处漏风的小木屋前，静静地看了一眼。

这个承载了他两年孤独、饥饿与挣扎记忆的地方。

然后，转身。

毫不留恋。

在村民们那混杂着敬畏、恐惧、懊悔，以及一丝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注视下。

路易头也不回地，重新踏上了莫比迪克号那坚实宽厚的跳板。

己经完成补给的莫比迪克号缓缓起锚。

离开了这个对于路易而言，己经彻底翻篇，再无瓜葛的小小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