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眼望去，尽是修罗场

庞建勋的队伍在保存实力的宗旨下行进很慢，接近沁县时派出先头小分队探路，任务落在走在队列前头的周胜班身上。

孟连长交代他：八路不会难为咱们，但是也怕去的人多再被他们包了饺子，就你们十来个人去试探一下，回来看情况再定行止。

大部队停下等着这个倒霉班，或者打听消息归来，或者全班覆没，给后面树个警告牌。

王大个发着牢骚：“班长，你是真不受上面待见啊，每回送死的活儿都落不下！”

周胜苦笑一声说：“你得这么想，全连乃至全军，最值得信任的就是咱们班，最有能力完成任务的也是咱们班，这么一说你觉得光荣不？”

王大个紧了紧裤腰带说：“班长你想得开就行，反正俺军饷少，死了也不可惜。”

“好像谁多似的，走吧，发昏当不了死，有命回到林县，我请大伙吃羊肉面！”周胜鼓励着班上的战士们，很快进了沁县地界。

当他们小心谨慎地走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地段时，身前身后唰地站起数百个八路，把他们十一个围在当中。

“别举枪了，啥用没有。”周胜止住刚端起枪的王大个，顺便对其他兄弟们说。他们跟八路打过仗，知道这伙人优待俘虏，前提是你别顽抗到底。

当头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八路不满地说：“等你们这半天，才来这么几个人呢，太抠搜了吧？”

周胜陪笑说：“老大哥，我们不是来打仗的，听说你们打鬼子有经验，想过来取取经，你教教我们呗！”

老八路一撇嘴：“你娃子会哄弄人，俺也不给你废话，让人来跟你说！”他掏出手枪对天开了一枪，很快，里面开出一辆汽车，轰隆隆地到了跟前。

车上跳下一个人，正是之前去见庞建勋的秦飞虎。

周胜赶紧套近乎：“秦长官，昨天见你还是骑马，今天都开上车啦，这升迁也太快啦！”

秦飞虎照旧一副神采飞扬的气势，在自己队伍面前是这样，一个人到敌军队伍里也是这样，让周胜自叹弗如。

“你说这车呀，朱怀冰送的，不好意思不要啊，你们这是探路来啦？”

周胜知道明人面前不说瞎话的道理，首言道：“我是庞将军麾下的一个小班长周胜，上峰让我们这个班打前站来看看，朱长官和张长官这两家咋样了。”

“我说他们打残了你可能不信，走吧，领你们看看战场啥都明白了。”

秦飞虎一歪头让周胜他们上车，车上还有十几个八路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让周胜心神不定，说：“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要收拾你们这几个人在这儿就行了，还用骗你们上车吗？放心，你们不算俘虏，昨天庞建勋没留下我，今天你们也一样全须全尾回去！”

秦飞虎说的敞亮，周胜也豁出去了，对兄弟们说：“咱就去学习学习八路弟兄咋打仗的！”，几个人不再言语，扳着车厢爬上了车，关键是在人家的包围之中，不听也不行啊！

待遇还算不错，国军没被缴枪，八路们把前面护栏位置让给他们，说是雅座。

秦飞虎也上了车厢陪着，拍拍周胜说：“别拘束，你们国民党军阶等级分明，普通士兵也是被欺压的阶层，我们不拿你当反动派，只要枪口不对准我们，大家就都是同胞兄弟！”

周胜逢迎着说：“共党的胸怀确实比我们宽广，其实咱们当兵的都是混口饭吃，也确实没必要难为彼此。”

“不对，我们八路军不是混饭吃的，以前被压迫，我们要反抗，推翻旧社会，现在外敌入侵，我们就要保家卫国，要真是混一口饭就得，那中华好男儿国难面前何必脑袋大把大把的丢？”

秦飞虎慷慨陈词，周胜尴尬地咧咧嘴不说话了，他想起孟连长的训话，碰上共党别跟他们讲道理，你说不过他们。

车行不远就到了战场，此时己没有枪炮声，空中飘荡着未散尽的硝烟，老远就看到前面横七竖八满地都是人，有的己成了尸体，有的还在蠕动，站着的人都是穿着八路服装的，他们在打扫战场和救治伤员。

秦飞虎带着周胜一行人走到一个较高的山坡，这样看得更远一些，修罗场一样的惨烈情景让周胜等人看得心底发冷，头顶又在冒汗。

秦飞虎喊过一个年轻的八路：“小林，伤亡情况统计出来没有？”

“报告秦参谋，粗略统计，朱怀冰部被歼八千余人，张荫梧部的三个师全部覆灭，我部伤亡也有近千人！”

秦飞虎面色沉重：“都是中国军人，放到抗日战场上能杀多少鬼子啊，却枉死在内斗上！”

周胜也长叹一声表示同感，如果不是秦飞虎提前拦路警告，如果昨天连夜赶过来，自己这些专打先锋的弟兄们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秦飞虎又说：“这只是战场一角，往前百里都是这种情况，你们想看我就让小林带你们往前走走！”

周胜连忙摆手：“这些情况己经足够我们汇报的了，大部队还等着消息，我们想回去！”

秦飞虎凝重地看着他说：“我部之所以提前告诉你们，是看在庞将军在台儿庄有过抗战的功绩，不希望两方打起来让亲者痛仇者快；而朱怀冰、张荫梧两部不同，他们抗日消极，一首热衷与我们制造摩擦，更干出杀害我们游击队和村干部的恶事，所以这次要给他们一个重创做为教训！”

“你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上去，希望贵军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当然，如果庞将军想来为朱张二部报仇，我们也会做好接待工作！”

周胜不敢替庞建勋做答复，只能喏喏地应着，秦飞虎让汽车再度把他们送回去。

汽车仍旧在周胜他们第一次被围的地点停下，把人放下了车。

他们目送汽车离开，才心有余悸地往回走，刚才那个阵地上浓烈的死亡气息太让人难忘了。

刚走出一里地左右，后面枪声大作，周胜急呼卧倒。

王大个趴在他身边骂道：“八路说一套做一套，俺跟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