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还是不宜让圣人久等……

朱雀门缓缓开启，金吾卫分列两侧，甲胄森然，刀戟映着晨光，寒芒刺目。

王玄策立于门下，一袭白色衣袍，腰间玉牌轻晃。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缓缓驶入的车队。

“终于来了……”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随即收敛神色，快步迎上前。

帏帽垂纱轻动，车内人未露真容，只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尖轻叩窗棂，似在无声发令。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深施一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臣王玄策，拜见主上。”

帏帽下，李承乾嘴角微扬，苍白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淡淡回应：

“玄策，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极轻，却如冰刃划过耳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玄策起身，看向驾车的薛仁贵，笑了笑：“许久不见了，仁贵。”

薛仁贵微微颔首，握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凸，轻声道：“确实久违了。”

太极殿前的铜钟沉沉敲响，九道钟声如涟漪般荡开，震散了皇城上空的薄雾。

钟声余韵未消，王玄策抬头望向太极殿：“时辰到了。”

唐俭挡在马车前，冷声道：“按照礼制，阁下该下车步行。”

他的官袍在晨风中纹丝不动，横亘在龙尾道中央，左手按着金鱼袋，右手五指微微张开——这是金吾卫动手的暗号。

薛仁贵的缰绳绷得笔首。

马车内，苍白的手探出轻按窗棂。

李承乾轻笑，声音冷冽：“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仆从迅速掀开车帘，抬下轮椅。

李承乾的衣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帏帽垂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

“阁下的帏帽也应摘下。”唐俭目光锐利，语气不容置疑。

折扇在指间轻转，李承乾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丑陋，怕吓到你们。”

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

唐俭眉头紧锁，正欲再言，忽听鸿胪寺官员的唱喝声自丹墀上层层递下：

“倭国使臣，入殿觐见——”

这突如其来的通报让唐俭一时迟疑。

王玄策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唐寺卿，倭国使团己在承天门外等候多时，若耽误了朝见时辰，恐陛下不悦。”

唐俭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终冷哼一声：“既是倭国使臣，便速速入宫，莫要耽误。”

说罢侧身让路，却示意两名金吾卫紧随其后。

薛仁贵推起轮椅，踏在承天门阶上，步步沉稳。

李承乾目光扫过两旁肃立的侍卫，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随着鸿胪寺赞者的唱鸣声，承天门缓缓开启。

一队金吾卫持戟而出，分列两侧。

鸿胪丞身着绿色官服，手持象牙笏板稳步走来。

王玄策上前三步，双手交叠举至额前，深深一揖：“倭国遣唐使王玄策，谒见大唐皇帝陛下。”

鸿胪丞目光如炬，审视着王玄策身后的薛仁贵与李承乾，眉头微皱。

特别是看到坐在轮椅l上、戴着帏帽的李承乾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良久，鸿胪丞才缓缓点头，回礼道：“使君远渡沧海而来，辛苦了。依《贞观礼》制，外使入宫需经三重门禁，此乃第一道承天门。请出示国书、贡品及符信。”

王玄策从怀中取出紫檀木匣，双手奉上。

木匣用五色丝绳捆扎，封口处盖着朱红印章。

鸿胪丞接过木匣却不急于开启，而是转交给身后的主簿。

“验封印。”

主簿仔细检查丝绳捆扎方式与印泥色泽，又取出簿册对照，这才点头：“倭国玺印无误。”

与此同时，西名鸿胪寺令史开始清点贡品。

当他们掀开覆盖的锦缎，露出三十多箱的金银珠宝时，在场的官员们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名年轻的令史更是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象牙笏板差点脱手。

琳琅满目的宝物，金银器皿、丝绸织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鸿胪丞目光扫过贡品，神色一惊，随即恢复平静，沉声道：“请使君解下鱼符。”

王玄策取下腰间铜鱼符。这枚符信是三日前鸿胪寺所颁，与他保留的另一半恰好吻合。

鸿胪丞验明无误后，终于点头：“承天门查验己毕，请使君随我前往嘉德门。”

穿过承天门，身后的倭国使团里传来低声议论。

百步宽的御道以青石板铺就，两侧槐树成荫。

远处殿宇巍峨，飞檐如翼，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惠日强自镇定，却仍忍不住偷眼观望，虽己来过一次，但仍被这盛世景象震撼。

嘉德门的查验更为严格。

鸿胪寺少卿己率属官在门前等候，见到使团便上前三步，拱手为礼。

“倭国使臣远来辛苦。”他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使团每一个成员，“嘉德门需再验国书贡品，请使君见谅。”

王玄策注意到这位鸿胪少卿的视线在李承乾的步辇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恰好挡住对方探究的目光：“理当如此。”

鸿胪寺少卿接过重新封印的紫檀木匣，忽然问道：“听闻贵国天武大王新立，不知朝局可还安稳？”

王玄策微微颔首，答道：“天武大王尚且年幼，但朝中有主上辅佐，政务井然。”

鸿胪少卿神色微变，点头道：“贵国能如此，实乃百姓之福。”

随即示意属官继续查验，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承乾。

这时，一名鸿胪寺主簿快步走来，在少卿耳边低语数句。

少卿眉头微蹙，随即恢复如常，但王玄策敏锐地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异样。

鸿胪少卿转身对王玄策道：“请使君前往太极门。”

队伍穿过嘉德门，眼前豁然开朗。

百步御道尽头，太极门巍然矗立，门楼上旌旗猎猎。

“张公。”

鸿胪少卿轻声唤道。

张阿难站在门楼阴影下，微微颔首。

这位内侍省大监身着紫色圆领袍，腰间金鱼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使君一路劳顿。”

张阿难目光深邃，淡淡开口，目光扫过使团，当触及李承乾和薛仁贵时，眼神一凝。

李承乾捕捉到了一瞬间的变化，他微微一笑，神情自若：“许久不见了，张公风采依旧。”

张阿难身形微晃，随即稳住，回以淡然一笑，拱手道：“郎君过誉了。”

身旁的鸿胪寺几人皆面面相觑，露出惊异之色，却不敢多言。

李承乾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道：“鸿胪寺皆己查过，还是不宜让圣人久等。”

他顿了顿，看向张阿难，问道：“你说对吧，张公？”

张阿难眼神复杂，略一沉吟后挥袖道：“开太极门！”

太极门缓缓开启，金光洒落，御道两侧的玄甲军齐齐肃立，神色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