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桂海文星的党争浮沉

开成五年，长安安化坊。

唐文宗开成五年的长安城，柳絮如雪般扑在安化坊的朱漆大门上。

李商隐攥着令狐楚的推荐信，看门楣上 “桂州节度使府” 的匾额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忽闻门内传来争吵声：“李德裕大人在西川屯田，你却在桂州搞什么‘义仓法’，牛党能容你？”

“容不下便不容，” 有人拍案，声如金石，“总不能让桂州百姓饿死在蛮族的马前。”

门 “吱呀” 打开，身着青缎官服的郑亚走出来，腰间玉带上刻着桂树纹，正是新任桂州观察使。他扫过李商隐补丁摞补丁的青衫，目光停在推荐信上令狐楚的印泥：“你就是李商隐？令狐令公说你‘善骈文，能治民’，可敢跟我去桂州？”

李商隐拱手，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艾草味：“晚生愿随大人赴任。”

郑亚忽然冷笑：“丑话说在前头，桂州是李党重镇，你娶了王茂元的女儿，牛党早把你当眼中钉。” 他忽然压低声音，“但我要的是笔杆子，不是墙头草。”

会昌元年，桂州幕府。

桂州的暑气把幕府的竹帘蒸得发软，李商隐看着郑亚在舆图上画下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是蛮族村寨，去年还在劫掠州县。” 他忽然指向漓江支流，“我打算在这里设‘互市埠’，用中原铁器换他们的战马。”

“大人不怕牛党弹劾‘资敌’？” 李商隐磨着墨，看郑亚的笔尖在 “义仓” 二字上重重圈点。

郑亚灌了口瘴气酒，酒气混着药味：“弹劾？我在桂州修水利、开屯田，让百姓亩产三石，他们敢弹劾？” 他忽然抽出份密报，“李德裕大人在回鹘战场缺马，你替我写《请调桂州战马疏》，用令狐楚教你的骈文，把‘保境安民’西个字刻进奏章里。”

深夜，李商隐在厢房起草文书，听见前堂传来郑亚的怒吼：“牛党说我‘结交蛮族’？让他们来看看桂州的粮仓！” 他摸着案头的《桂州风土记》，想起郑亚初到桂州时，亲自带人灭了为患十年的山匪，百姓跪送 “郑青天” 的万民伞。

会昌三年，漓江码头。

漓江的晨雾里，郑亚的战船即将启航，目标是叛乱的安南都护府。李商隐看着甲板上整齐的战马，忽然想起去年写的《为郑亚谢上表》：“臣闻‘守土者，当如桂树，根扎百越，叶护千民’。”

“义山，” 郑亚拍着他的肩膀，盔甲在晨露中泛着冷光，“此次南征，若我战死，你就带着《桂州义仓图》回长安，交给李德裕大人。”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块木牌，“这是蛮族酋长送的‘免死牌’，你收着，他们敬重你的诗。”

李商隐握着木牌，上面刻着蛮族文字的 “诗魂”，想起在互市埠，蛮族首领用生涩的汉语说：“李大人的诗，比米酒还甜。” 他忽然说：“大人，晚生愿随您出征，替您起草讨贼檄文。”

郑亚大笑，声如漓江浪涛：“好！让叛贼知道，我桂州的笔杆子，比刀把子还锋利！”

大中元年，桂州贬所。

唐宣宗大中元年的桂州，瘴气像浓墨般裹着幕府。李商隐跪在郑亚的病榻前，看曾经的铁血节度使瘦得脱形，唯有眼睛还像漓江的水般清亮。

“义山，” 郑亚摸着他的手，掌心的茧子比船夫的还粗，“牛党赢了，他们说我‘私通蛮族’，罢了我的官。”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枯死的桂树，“但你看窗外，百姓在义仓前磕头，这就够了。”

李商隐点头，泪落如雨。郑亚又从枕边摸出个锦囊：“里面是我未完成的《桂州边事记》，还有给李德裕大人的密信。” 他忽然剧烈咳嗽，“记住，别学我硬抗，你这支笔，要像漓江的水，绕着石头走，却终究流向大海。”

大中五年，郑州旅舍。

郑州的冬雪覆盖了旅舍的院落，李商隐对着郑亚的《桂州边事记》残稿出神，墨迹在 “互市埠惠及万民” 处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桂州百姓的歌谣：“郑大人，李公子，开义仓，活千人。”

“父亲，” 长子李嗣捧着郑亚的遗物进来，“桂州百姓寄来桂树种子，说要种在您的书斋前。”

李商隐摸着种子，想起郑亚在漓江码头说的 “桂树护民”。他忽然提起笔，在残稿后补写：“郑公治桂，如桂树扎根，根越深，叶越茂。牛李党争如风雨，却折不断桂树枝。”

咸通元年，长安史馆。

李商隐站在史馆的廊下，看史官编纂《郑亚传》，案头摆着他整理的《桂州义仓图》和《边事记》。

有官员冷笑：“郑亚结交蛮族，该入《奸臣传》。”

他忽然正色：“郑公在桂州，让百姓吃饱饭，让蛮族放下刀，这是奸臣？” 他掏出蛮族首领的 “免死牌”，“这是百姓送的，比任何官印都贵重。”

史官动容，笔锋一转：“郑亚，字子明，桂州观察使，治桂五年，开义仓、设互市，边民归附，号‘桂海长城’。”

暮色漫过史馆，李商隐摸着腰间的桂树纹玉牌，想起郑亚临终前的话：“义山，别让我的故事被党争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