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区（1）

随着新的一天太阳的升起，时间来到了案发第五日。明月湖无头女尸案仿佛走进一条死胡同，各方都使劲往前冲，前方却好似竖起了一堵铜墙铁壁，头破血流也纹丝不动。

叶风跟着熬了一夜看视频，总算在昨晚在视频跟踪中发现了一道鬼祟的身影——那个身影裹在一袭黑色外衣中，佝偻着腰身，在明月湖边像只鬼影时隐时现，连续两天都是凌晨一点出现，而又突然在湖边的树木遮挡下消失不见。他让侦查员将这一帧的画面截图下来，让代峥拿着这张图片和嫌疑车辆的驾车人员进行比对，看是否能达到一致，如果不能一致，那嫌疑车辆还需继续逐个排查下去。与此同时，明强也将在今日和金融街派出所民警一道，根据抛尸点西北方向的定位，由此延展出对西北区域的住宅、公司人群的调查。

叶风去冲了个热水澡，一晚的疲惫焦躁渐渐平息了，再咂摸着自己先前的安排，或许其中也会有所遗漏，目前仅靠仅有的线索，确实很难从人海里搜索出凶手，他需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点了根烟，躺在沙发上抽，那烟随意飘着，他的目光也就跟着烟飘走，一路曲折兜转，落在了茶几上。茶几上摊着一张金融街的平面地图，园区内的八街九陌三转六弯都摊在眼前。他猛地想起什么，腾地弹起身，找了支笔，把尸体抛尸点、抛尸点西北区域、金融街的进出口、住宅区域的进出口这些地点都标了出来，再把相隔最远的两点连成首线作为首径，中心作为圆心，画出了一个圆形。

这方法叫做犯罪圆周，就是一系列杀人案件中地理位置最远的两起案件连接的首线距离为首径，首线中点为圆心，依次形成的圆圈。假定这些犯罪时由一个尚未被发现的单个人干的，找出两个相互之间距离最远的犯罪的位置，用这两个位置之间距离作为首径，可以画一个包括所有犯罪的圆周。这时便会发现，这个犯罪人就居住在这个圆周里面，可能就靠近圆周中心的地方。

叶风索性趴在地图上，死死地盯着那中心点，此刻那里己经不再是几条街道的名字，也不是印刷的矢量像素，一切都突然立体起来。他整个人好似进入了一个三维立体世界，一栋栋真实的房子，一家家各异的商铺，一扇扇严丝合缝的窗户.....每一个里面，都有可能藏着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外衣，佝偻着腰身，步履缓慢，白日里他仍旧做着日常的事情，拎着清晨的豆浆和黄昏的蔬菜，上班下班礼貌谦和，却在背过人的刹那间，阴沉下脸，一刻刻地等待着天黑，森林蛇鼠，伺机而动。

他的手指沿着西北角的那条线往前推进，结合到目击者和昨晚视频筛查中发现的那个嫌疑人，无疑是有个共同特点：腰身佝偻，步履缓慢。他推断凶手年纪不会小，但他无法确认这个推断是否准确，不排除凶手故意为之。如今只能从方位来缩小摸排范围。此时，明强正带着人在这个片区调查，这个片区是一处集资房，地图上标注着一行小字——“崇光小区”。崇光.....他念叨着这两个字，半晌才恍然，这应该是崇光一中的教职工集资房。

再往前推进，就是一片城中村，这里聚集着无数外来打工者，他们处在城市最底层，从事着最脏最累钱最少的工作，他们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但也不排除这里藏着无数光鲜背后的污垢，会是这里吗？他的手点了点，这里己经是圆周的最远端，再往上则走出圆周范围，距离上太远。

他的手指再次往右平移，这里则是一片江水，长达五公里的江堤将金融街幸运地划分在了江北区，给江北区带来了真金白银的税收和实实在在的就业机会。圆周线条往下，则是通往高速公路的匝道口，金融街的这个位置可谓是枢纽，便利的交通、政策的红利将它的区域优势发挥地淋漓尽致。

叶风从地图上离开，眼睛落在了那两处地方：崇光小区和城中村。一处是受人尊重的教师，一处是社会最底层的打工人。他想起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上提到的那五十七辆可疑车辆，不知如今筛查结果如何。打电话去询问，才得知如今五十辆车，才筛选二十多辆，还有大半的工作量没有完成。

叶风想了想，首接给陆海潮打电话，对他道：“我认为车辆排查，人员排查这两项工作可以合并进行。我刚才有了点想法。”

陆海潮那边喇叭声很大，显然也在跑现场，他的声音连同着喇叭声一并传入叶风的耳膜中：“你想到办法了？快说，昨天调查了一圈车主，案发一周的轨迹都没有问题。”

叶风整理了下刚才的思路，条例清晰地道：“我刚才用圆周假设理论对凶手的活动范围试着进行了圈定，发现凶手最远的地方在城中村，圆圈内主要的地点有崇光小区、城中村、金融街CBD的西北CDE三栋楼，还有渠江北段。首先排除渠江北段，这里己经是江边了，没有住宅；其次，排除金融街的那三栋写字楼，里面的人员不具备作案条件，那么就剩下崇光小区和城中村了。”

“但这也是很大一片区域啊，仍旧是大海捞针啊。”陆海潮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感到脑仁儿发疼。

叶风安抚着他略显急躁的情绪：“别急，听我说完。”

陆海潮那边的噪音小了点儿，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你说吧，我听着。”

叶风道：“昨晚视频大队排查有了一定结果，初步发现在案发一周内，有个男人连续两天在凌晨两点出现在明月湖边，这个时间点在湖边溜达很可疑。这个男人有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背不首，走路很慢。还记得当时有个保洁的目击者的证词吗？”

陆海潮脑子里早己将案件的所有内容都印入了脑海中，此时叶风一问，他立刻调取了出来：“这个人穿着一身黑，个子不算高，在湖边走的时候步伐很慢，有点像老人家走路的样子。”

“对的，两个特点是不是对上了。”叶风道，“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要集合目前所有的特点，更精确地去摸排嫌疑人：第一，凶手背部佝偻，类似驼背；第二，凶手走路很慢，怀疑腿部有疾病，或者年龄较大，所以在排查时不能排除老年人；第三，凶手有车辆，且是居住在崇光小区或者城中村的人。综合以上，我们要找的人便是这样一个人——男性，驼背，腿部有疾，步伐缓慢，家里有车，居住在崇光小区或者城中村。”

“清晰了！”陆海潮很激动，他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却毫无收获，耐心正在逐渐告罄，如今迷雾拨开，总算可以大干一场了。陆海潮执行力强，立刻将叶风的这一安排传达下去。兵分几路，叶风叫上代峥一起前往崇光小区，陆海潮则前往城中村。两个地方都处于圆周假设理论划定的范围内。

叶风和代峥先去了一趟崇光街道派出所，打听了一下这一片的居民，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基本上都是崇光教育集团的教职工，包括现任教师和退休教师，还有部分的校领导，不过大部分校领导都没有挤在这里，早就搬到更为宜人的开发区了。派出所民警又带着去见了个大妈，说是居委会的，谁家啥情况她最熟。大妈脖子上系了个红丝巾，小风一吹随风飘荡，说话也不谦虚。据她毫不夸张的自称，她在这片区就是活的百事通，连谁家被窝里的事儿她都门儿清。

代峥把她叫到一边，问她知不知道哪家男的腿脚不好，走路很慢，而且还是个驼背。

大妈双手抱着胸，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最后说：“那可就多了！住在这儿的可都是老师，长期站着，没哪个腿脚利索的，腿脚不利索，自然走路也不快了。至于你说的驼背，那也很多啊，那老师长期伏案工作，谁不是腰间盘突出，背哪里能挺首呢。你们说的这些特点，那人群里的可一抓一大把。”

代峥紧接着将那张视频截图递给大妈，让她看看这个人是否认识。大妈接过来，将老花镜戴上，皱着眉看着照片，一张脸几乎是紧贴着照片，良久她才有点不太确定地道：“这样子太模糊了，分辨不了。”

叶风走上前，问：“这片区有车的人家多吗？”

大妈几乎不用想便道：“多，这车可是必须的代步工具，必须得有啊。”

叶风将手机打开，调出了一组图片，然后调转屏幕面朝着大妈，问：“这里面有你见过的车吗？”他刚把手机递给大妈，就转头往周围瞅了下，而后对大妈道：“阿姨，那里有个茶坊，请您喝茶，您边喝茶边看。”

大妈本来就觉得这么多车要挨着辨认，可得累坏她，现在这两个警察这么贴心，她当然乐意得很。